见找师弟被吓成这个样子,思渊摆摆手,叹了口气:「这件事不怪你。昨日八月事出有因,我也心不在焉。令狐少侠现在何处,你可知道?」
司阳摇摇头:「或许先生会知道吧。」
这事不能去问箬先生。思渊心中清楚,便闭起眼,双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如果清卿离开真的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那么天客居这张四通八达的蛛网,定然昨日就得了消息。
如今一个大活人杳无音讯,定然是先生默许,让这消息被守得密不透风。
先前那些不服管教,暗自逃走的外来客,皆是一个个被天客居的弟子们拿住带了回来,再被先生处置成半死不活的下场。而清卿一时去了什么地方,能让箬先生暂时压下消息,思渊一时也想不出。
但任思渊心中清楚地明白一件事,自己要做的,并不是查出清卿究竟去了哪儿——
换句话说,令狐清卿这个人在天涯海角,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先生真正希望这个人在哪儿。
作为从箬先生身边从小长起来的弟子之一,思渊再清楚先生的习惯不过。于是便转头向着赵司阳吩咐道:「师弟,安师姊伤情未愈,不便起身,你且去替我传一道令下去——从今往后,天客居再无令狐氏的消息。对外只说是令狐全族都在立榕山上被灭了门,一个不留。」
司阳稍显犹豫,却仍然朗声应道:「是!」
超出任思渊想象的是,八月十四日夜里被清卿放走的两个人,险些给宓羽西湖带来改朝换代的后果。或许也只能怪这江湖中瞬息万变、白云苍狗之事太多,以至于整个天客居在风雨欲来的时候才缓过了神。
清卿一大早解决了张二口,于是那满屋的尸体就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浇了一整天——若是天客居察觉得太早,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平白惹人疑心。果不其然,到了中秋深夜,张家隔壁才传来熟悉不过的尖叫。
十六日清晨,天客居两个弟子以勘察现场为由,发觉那张家少了两个人。同一天,令狐一氏销声匿迹,再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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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然是二十日,火辣辣的太阳烤得任思渊提不起精神。此时分明是多雨的季节,可太阳偏偏一声招呼也不打,立马放了晴。如今自己肩上担着安师姊的担子,思渊忙碌烦心间,渐渐便忘了前几日清卿那回事儿。
先生没有责怪,便是这次猜对了先生的心思。
可偏是睡眼朦胧的半上午,天客居突然来了一老一小,不长眼地就要往那门里面闯。只见那老的一身农妇打扮,浑身上下一件破烂袄,袖口磨得早就如狗啃了的一般。那薄袄子不知在什么地方沾过,一身污秽泥灰,连头发和脸上都黏乎乎的不知粘上了什么。
而那老妇手里还牵着个女孩子,手指含在嘴里,鼻涕糊了一脸。
可二人这样打扮,直愣愣地就往天客居里面闯。守着门口的弟子赶忙拦住她:「大娘,您这是做什么呀?」
「做什么?」老妇两眼一瞪,「我问你,你们天客居是干什么的?」
「自然是守着西湖百姓,平平安安……」
「平安?」老妇不知为何,径直跳起脚来,用一根手指戳着那弟子的脑门便道,「告诉你!就是西湖有了你们这天客居,才生出那么多乱子!你们丧尽天良,恶事做尽,还说什么平安!」
那弟子一听,一下子慌了神。天客居手上沾过的人命不少,可没有一样是事出无因,横行霸道,这街上农妇怎么竟骂了起来?听得这老妇口中言语越来越不堪入耳,一男一女两个弟子不由得止住她话头,厉声道:「老大娘,你告状可以,总得有个缘由才是!」
「不错!我就是来告状,让满西湖满天下的人都知道知道,你们天客居做下的那些坏事恶事!」那老妇骂累了,还喘一口气,这才接着指着门内道,「你们那个先生呐?叫他出来!」
这一喊,可是吓住了门口两个弟子,面面相觑地犯了难。二人心中都在猜测,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按理说,箬先生的名号在满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是西湖两位掌门也都十分敬重。可这老妇究竟是犯了什么迷糊,竟点名道姓地令箬先生出来见?
天客居规矩甚严,绝不可轻易碰了普通百姓一根毫毛。二人如今赶她走也不是,进去禀报先生也不是,看着妇人的叫嚷引来的路人越来越多,二人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老妇见二人毫无理睬自己之意,便「扑通」一声乍然倒地,带着那孩子坐在石板路上,双手拍打这地面:
「没天理了!天客居的人杀人不偿命了!」
这一叫唤,果真聚集起了不少围观的闲人。两个弟子见来人越来越多,只怕要说不清楚,那女弟子便厉声道:「光天化日,你岂可信口雌黄!」谁知那夫人丝毫不惧,只是口中不住地叫嚷:「来人啊,都看看啊!天客居杀了我们一家老小,就剩下这么个孩子啊!我老太婆无依无靠啊!」
「胡说!」眼看师妹要和那妇人争执起来,另一弟子赶忙拉住她,随即伸手去扶那老妇人:「老人家,地上太凉,您先起来,别伤着身子!」
「假模假样!」老妇人竟还有着蛮大的力气,一把挣脱开年轻人前来搀扶的手,「方才你们还对我这个老太婆爱答不理,怎么现在怕了?便让咱们西湖多少户人家一齐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随即又是止不住地哀嚎着:「杀人了!天客居杀了人不偿命了!」
弟子无奈,只好冲着师妹一回头,低声道:「我在此守着,你快去找箬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