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百花仙子衣衫不整地下了楼,黑夜中点着火把的男男女女接连散去,下流的叫骂声不绝于耳。直到整个天地之间终于只剩下了西湖水波悄然推开的细流,清卿才在流水潺潺中低声道:
「师父,咱们非去一趟南林蕊心塔不可了。」
师公手无缚鸡之力,看见有人划个口子,都要吓得捂住眼睛。不能任由他一人继续在蕊心塔当什么音律师父!清卿想起来,都不由觉得又可笑又可怕——孤身在外,毫无防备,连个假名字也不会取!
月色如水,子琴静静盯着西湖人们脚下,那一汪一汪,像嵌入大地的宝石一般的湖泊。人们撑桨摇橹,眯着朦胧的睡眼游荡在水路上,有些人口中还不自觉地哼唱着:
「野有蒹葭,采采之华。匪我言风,与子归家……」
仿佛今晚百花仙子的容貌还依稀留在眼前。至于那两个奇怪的青衣客人,究竟因何而来,为何而去,早已被渐渐进入梦乡的人们忘了个干净。
石板路清脆,只剩下那匹来自北漠的金马被独自拴着,不耐烦地刨着蹄子。
或许入夜渐深,守夜人打更之时,会发觉躺在路中而没了气息的小乞丐。
令狐子琴转过身,轻叹一口气:「不急。只怕莫先生,现在已经离开碎琼林了罢。」说罢,忽然接着道:「清卿,何不与师父来演示这竹简上的招式?」
清卿一愣,点点头。
师父从袖口中落出弦剑之时,清卿不知怎么,突然间想起大哥那银弓折扇的身影。将军的旧弓弦就如同师父手心细长的弦剑一般,淡淡杀气间,闪着一股温柔的光。
低头看向手中木箫,只觉得与那画中的大刀差得远。只是此刻游历在外,也无法寻得什么更好的替代之物。于是便也深吸一口气,默默盯住了弦剑光影划过的无形的路,将白玉箫使出一路「千里阵云」横开身前。
那弦剑走势甚是漂亮,宛若真正柔软的长丝一般,龙蛇而走,将冷冽的寒光闪在清卿眼前。清卿一个转身,左脚向后踏出「梅花阵」一步,右脚立稳了身子,一回头,正巧不偏不倚地把木箫举过头顶。
弦剑在子琴手中登时凝滞在半空,一剑一箫,中间不过停着十几寸距离。师徒二人转过头,相视一笑。
这被凝滞在半空的十几寸,正是那大刀刀刃的寻常宽度。那竹简所绘,二人便是在此处兵刃相交。画中所绘甚是详细,连那一男一女脑门上渗出的滴滴汗珠都勾勒了出来。
想必此招僵持许久,他二人都苦思不出化解之法。
方才师徒二人展开竹简一刻,便几乎将那其中的一招一式全然记在了脑中。因此比划之时,并不需再挪开目光,重新看向画中之人。子琴低声问:
「清卿?」
「嗯。」
简单的一言一语,师徒二人便已然心意相通。于是清卿撤开一步,将那木箫横转,箫尖作个刀尖模样,径直向着女人手执长丝的腕骨点去。子琴弦光一转,将「刀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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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在「长丝」光影之中。
仔细想来,清卿所模仿的大刀一招,与「笔阵剑法」中的「高峰坠石」有许多异曲同工之妙。
就像是十年前,小小的清卿刚来到立榕山时一样——当时这根白玉箫比瘦小的清卿还要高。十年前的子琴,也是第一次将自己的音律术法传给他人,因此出招之前,总是问一句:「清卿?」
清卿摔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扬起沾满了泥灰的小脸:「嗯!」
那弦光光影一拉,清卿便身不由己地向前倒去,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属于师父独有的气息,清卿险些便径直扑倒在子琴怀里。
挺身一跃,木箫「大刀」径直翻刃向上,劈开一条无声的血路,反倒将弦剑所模仿的长丝包裹其中。二人手中的招式渐渐柔和下来,到后来,竟越来越慢,像是两个初学术法的孩子,在玩耍之间左右转个不停。
不等大刀和长丝继续纠缠下去,子琴骤然向下一砍——弦剑锋利的剑刃正正劈在木箫的箫孔之处。
清卿只觉得手臂一震,却并没有什么疼痛之感。
子琴眼中带了几分惊奇:「清卿,你见过这竹简之后的招式?」
「是……」清卿缓缓点头,「这后面相接的应该是逸鸦漠的一卷。当时女人的大刀完全被的刀背缠住脱不开身……」一边说着,清卿一边凭着记忆中的悄然一瞥,把那长丝与大刀的形状演示了下去。
白玉箫的紫光重新在空中抖落开来,一圈接着一圈,转得越来越快。便在清卿的「大刀」一路缠绕着那「长丝」之时,子琴的弦剑忽地一刺,似乎找到那一圈圈之中的破绽,挺身向前。似乎有一阵奇异的光影直穿而过,清卿还来不及反应,瞳孔中立刻闪过一丝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