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大路,清卿一下子跑得失了方向。回过头,才发觉路上行人尽皆让在两旁,留出一条宽宽敞敞的大道。还没等清卿找到去路,便听得身后阵阵马蹄声响,还有人大喝一声:
「闪开!」
果真是大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那马就要刹不住蹄子,扬起风尘直冲在清卿面前。轻轻巧巧一个后跃,那马虽然来得快,却不比清卿后跃更快,登时闪身让到那路边。就在清卿还停在半空时,子琴已然赶来,一把便将弟子拽在自己身前。
子琴皱起眉头:「人多路险,怎么跑这么快?」清卿也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怎么一下子跑走,便眨眨眼睛,不再说话。见师父揉着自己脑袋,指尖还微微颤抖,清卿便笑一笑道:「不过是个跑疯了的马儿罢了,弟子能有什么事?」
听清卿这样说,子琴先是一愣,随即默默不言。
方才骑马横冲那人,见自家马儿并未伤了人命,胸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谁知半口气没出完,座下那马忽然一声长鸣,骤然止了奔跑,扬起前蹄,缰绳一下子脱了自己的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身子腾空,上身控制不住地飞在半空。
「砰」的一声,骑马人在石板地上摔得不轻,还打了好几个滚儿才停下来。
「你奶奶的……」那马夫一边爬起,一边口中叫骂不停。这一撞摔得可是不轻:看不清是哪里先着的地,总归有半只胳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眼看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了。脑门儿上一个青色的大包鼓着,鼻子里还不断冒出血,与那地上的尘土沙石搅和在一起。这人半句话没骂完,突然嘴边一个急刹车,双脚也不由自主地立在原地。
定睛一瞧,竟是个人影立在自己马旁,手中还牵着方才飞出去的缰绳。
原来是这人在自己快马奔跑间,凭一只人手拉住了马?如此天生神力,别说跟在后面的马队尽皆震撼,就是围观在路旁的人们也爆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当真不知这拉马人如何作想,有着这般天生神力,却偏要窜到这路中间来,拉住快马,害得马上之人摔得那样老远。即便被这人难得的臂力吓了一跳,那马夫也不禁火冒三丈,走上前来,指着那人鼻子便骂:「你是眼瞎还是活腻了,看不见这马正跑着呢吗!」
方才一把拉住缰绳的人长得甚是矮小,不身材,还披头散发,活生生一个叫花子模样。谁知这人眼神倒是凶狠,口中更是丝毫不让:「这马跑多快,你个骑马的自己不知道?还是你眼瞎了活腻歪了,偏要这畜生出了人命才罢休?」
听得「出了人命」四字,清卿心下明白,这矮小的乞丐也算是为自己打抱不平,于是心中涌起一丝感激之意来。
谁知那骑马的非要得理不饶人,无理强三分,半点儿没有收敛气焰的架势,更是拉长了嗓门儿道:「什么时候出了人命,老子怎么没看见?再说,要是真有不要命的,非要往这马蹄子
「放屁!」叫花子出言甚是粗鲁,「这西湖的水路旱路,都是给人走的,哪里还有畜生横行的份!」
「你才放屁!」两个人争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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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唾沫星子飞在半道儿,嗓门简直能扯到天上去,「谁不知道今天是‘百花仙子"游街的日子,是个人家都让开了路,本就是该我家马儿走的!」
一见骑马的马夫叉起了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小乞丐竟「咳」一声,把一口痰吐在了白马鲜亮柔顺的毛皮上。马儿一受惊,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是一声嘶鸣。
只听得叫花子冷冷「哼」一声:「好个厉害的‘百花仙子"!原来宓羽西湖,还有忠臣义士让在两边儿,给个戏子开路的道理!」
「你骂谁?」听得小叫花子可算是骂到了自己主子,那马夫忍无可忍,竟上前一步,举起马鞭便要劈头盖脸地打来。就在马鞭高高扬在半空之时,忽然听得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娇弱的叫喊:
「住手!」
那马鞭劈出一道风,应声而落。谁知那破衣烂衫的乞丐也不是个等闲之辈,抬手一捞,便将那细长的鞭子牢牢握在手中。
仔细看去,不知乞丐也学过哪一门的术法,竟像是有内力源源不断地沿着马鞭,向另一头传过去。那马夫的手被紧紧吸在鞭子柄,放也不是,打也不能,一张脸憋得通红,都挤在一起,甚至快要呻吟出声。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回头,随即低声惊呼一声:
「天哪……」
随着这声惊叹,方才那些两眼放光,盯着马夫和乞丐扭打在一起,甚至还拍手叫好的人,纷纷回过头,不再理睬路边这场撕打。正相反,让开整整一路,排列在两旁的人们相继安静下来,一个传一个地转过身子,看着方才那声娇弱的喊叫传来的方向。
一只纤细的手扶着轿帘,水葱似的指甲在夕阳下闪着粼粼微光。
最先映入清卿眼帘的,是微风拂过时,正好露出轿中之人,发丝一角。许是慌乱之中,发髻磕碰得乱了,却仍是见几缕薄薄的发丝飘荡在额前。像是若有若无间,笼罩着香雾一般。
随即便是红唇一点,好似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映在轿中人青云一般的碎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