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高天原么?BasaraKing、右京·橘和小樱花三位前辈在么?风间琉璃冒昧地前来拜访。”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
牛郎们都惊讶地看向门那边,座头鲸也不例外。
大门是开着的,俊秀的男孩站在薄薄的阳光中,白色衬衣黑色西装,一头清爽的直发,手捧一束含苞待放的郁金香。
大家的注视令男孩有点窘迫,他深鞠躬,双手递上名片。
“风间……琉璃大师?”有人用虔诚的声音说。
风间琉璃这个名字恺撒和楚子航也听说过,全日本每个牛郎都听说过,因为他是第一,是王座,是至尊。
牛郎从业协会中有一张排行榜,风间琉璃连续六年是这张排行榜上的第一名。这张排行榜既不按美貌来也不按营业额来,而是本着艺术的原则,评选男派花道的大师。
没人知道风间琉璃在哪家店工作,他的行踪飘忽不定,有一阵子他每晚都出现在一间酒吧的固定座位上,于是数以千计的女孩去那间酒吧捧场,忽然有一天他又消失了,酒吧一夜之间门庭冷落。一个失意的女孩可能在富士山下的温泉旅馆或者爱媛县的跨海大桥上偶遇他,你只要给他不多的一点钱他就会陪你说几个小时的话,带你四处游览,就像在他乡偶遇旧情人那样温暖。有人说他精通歌舞伎,偶尔会唱歌给女孩听,以海潮声作他的伴奏;有人说他精通厨艺,如果你跟他共处一夜,早晨分别的时候会吃到世界上最好吃的日式早餐。
有人说风间琉璃其实是个亿万富翁,只是性格孤僻,跟偶遇的女孩在一起才会短暂地敞开心扉。他的随身用品都是顶尖名牌,但他向女孩们收取的费用只是区区一顿午餐的钱,他曾经收取了一个失恋的女高中生一碗拉面的钱,就带她游遍整个京都,还送她价值不菲的玫瑰和花瓶。赔本当牛郎,从小处说是有助人为乐的美德,从大处说甚至有赈灾的意义。
总之风间琉璃就是个传奇,他只为爱而存在。如果他继续将这个传奇十年,那他有希望成为牛郎界的神,会被供在神社里。
藤原勘助疾步过去,接过那张纯白的名片,高高捧过头顶,拿回来放在座头鲸手中。
名片散发着淡淡的菊花香,正面是墨笔勾勒的一朵风中摇曳的菊花,背面是楷书的四字——“风间琉璃”,此外没有地址没有电话没有头衔没有邮箱,什么都没有。
这张小纸片就是风间琉璃的身份证明,女性论坛里有大量“偶遇风间琉璃”的传说,只有能晒出名片的女孩才说了真话,其他人不过是编造故事。风间琉璃的每张名片都是自己亲手写绘,没有任何两张名片是相同的,他赠予客人这张名片,与其说是介绍自己不如说是作为曾经相逢的证据。曾经有个力捧恺撒的客人喝醉了之后得意地拿出风间琉璃的名片说,虽然BasaraKing是那么完美,可我见识过真正的日本第一!周围的客人全都被那张名片吸引,眼泛桃花地围观,把恺撒晾在那儿凉快了。
“果然是风间大师登门了。”座头鲸整理领结,疾步出迎。就冲这张名片淡定洒脱不着一物的风格,便能知道是业界的泰山北斗驾临了。
“今日是高天原光耀门楣的一天。”座头鲸深鞠躬。
“鲸前辈的大名也是久仰,初次见面,请您多多关照。”风间琉璃回礼。
风间琉璃的模样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按常理能让女孩一见误终身的男人该是何等妖娆,容貌不输电影明星。可风间琉璃的长相很邻家,乍看倒像是个男装的女高中生。
风吹着他的衣摆,风间琉璃站在阳光里微微一笑。虽然那么邻家,可是无人能否认他的美好,清水那么淡的一个人,在阳光中却是会折射出无穷的光彩。
牛郎们都有点自惭形秽,跟大师比,大家都是庸脂俗粉。
风间琉璃对着恺撒深鞠躬:“是BasaraKing吧?真是刚岩般洒脱的男子。”
他又向楚子航鞠躬:“这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右京老师了。说是刀客的形象,看起来却是温柔的人啊。”
他环顾四周:“Sakura老师不在么?”
“你怎么知道Sakura不在?我们见过面么?也许他就藏在这些人中间,但你没认出他来。”恺撒打量着风间琉璃。
“虽然没见过Sakura老师,但我想来他有着狮子一样的眼神。”风间琉璃微笑。
“你最好问问狮子同意不同意你的评价。”恺撒挑眉,“找我们有事么?”
“确实有事,不过先解决眼下的怨气吧。”风间琉璃走到肥婆面前,深鞠躬,“请恕我直言,牛郎的生活并非像您说的那样,如果我们真的只是犬类,那么被犬类陪伴的您也会觉得身份被降低了吧?”
“我我我……”在这个清水一样的男孩面前,肥婆居然窘迫得像是怀春少女,这时她的肚子咕唧一声,她从昨夜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
“看起来您是饿了,不嫌弃的话我先给您做点吃的,赔礼道歉的事我们之后再说好么?”
“太感动了!我去过您在大阪出现过的酒吧!一会儿可以给我一张名片么?”肥婆受宠若惊。
据说有机会偶遇风间大师的女性中,只有区区10%的人能够品尝到他手制的早餐。
“当然可以,我们有幸在这里相遇。”风间琉璃微笑,“鲸先生是我们的证明。”
他从吧台旁的冰箱里找到了一些可可粉、牛奶、鸡蛋和泡面。
“食材太简陋了!快去地下室里的冰库,把昨天进的鲜鱼和越光米拿过来……不!把整个厨房都搬过来,风间大师要在这里演示厨艺!”座头鲸大喝。
“不用了,其实我并不会做什么像样的早餐,那些都是误传。我只会煎鸡蛋,”风间琉璃挽起袖子,“哥哥教过我煎鸡蛋。”
他熟练地打开电磁炉和咖啡机,煎鸡蛋的同时把牛奶和可可粉混合之后倒进了搅拌机里。他又在冰箱里找到了半颗新鲜松茸和两个香菇,切丁之后摊在鸡蛋表面。清水开锅之后他用漏勺捞着泡面在其中快煮,金黄色的面条倒进碗里,风间琉璃用海鲜酱油和葱花调味,松茸煎蛋铺在面上,可可热牛奶也准备就绪。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早餐已经呈在托盘里端到了肥婆面前。
“配料不太全,请您将就一下。”风间琉璃歉意地说。
肥婆吃了一口煎蛋,心里默默地流下泪来。煎蛋的火候恰到好处,散发着淡淡的松茸香。其实也没有好吃到非得流泪的地步,但她吃到万千女性梦寐以求的、风间大师手制的早餐,这辈子都值了。她哪里还记得道歉的事情,什么怨气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心里全被粉红色的情绪填满,渴望着风间琉璃跟她多说几句话,多笑笑,最好还能合照留念。
风间琉璃喝着一杯咖啡看她吃,笑容淡淡,晨光里他的脸侧有着绒绒的汗毛,肌肤仿佛透明。
恺撒满脸都是黑线,他在24小时里连受打击,又得承认存在比他更强大的超级混血种,又得承认世间还有魅力超过他的传奇牛郎。
“风间大师光临本店,不知道有什么教诲?”座头鲸搓着手。
“听闻BasaraKing、右京·橘和Sakura三位同道的风采,心里很想跟大家认识,这次来是想邀请大家观赏我明晚的歌舞伎表演。”风间琉璃将手中的郁金香花束捧到恺撒面前。
花束中夹着一枚素色的信封,信封里是三张素色的请柬,每张请柬上各画了一个人物,一个是站在日轮中的女子,一个是在冷月中飞天的女子,另一个则是双手握着奇长利刃的男性,带着骷髅面具。虽然只是用墨笔潦草勾勒,但人物的神采气韵都溢出纸面。请柬的落款不是风间琉璃,而是“源稚女”三个字,但显然是风间琉璃自己的笔迹。
恺撒觉得这三个形象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于是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他的瞳孔忽然放大了,猛然抬眼看向风间琉璃。是的,他见过这三个形象,就在昨夜,在那些古老的壁画上。其中有一幅画描绘了一场盛大的葬礼,背后呈现日轮和月轮的女性祭司在巨大的黄金骷髅的两边拜祭,戴骷髅面具的男性祭司将长刃刺入黄金骷髅的眉间。虽然壁画是用五色的矿石粉末和黄金绘制,透着“古艳”的气息,而风间琉璃的画风写意留白,但人物的气韵完全一致,没有看过那些壁画的人绝不可能画出这样的画来。
恺撒死死地盯着风间琉璃的眼睛,乍看起来那双眼睛清澈动人,细看却像两眼深潭,潭水虽然透明,可是太深了,看向深处是一片漆黑。
“初次见面,请您多多关照。”风间琉璃用只有恺撒能听清的声音说,“我的真名是源稚女,源家次子,源稚生是我的哥哥。”
“期待着在演出中看见三位。”风间琉璃,或者说源稚女提高了声音,深鞠躬告辞。他转身走向门口,黑色的罗尔斯·罗伊斯轿车无声地滑行到面前,司机为他拉开车门。
恺撒把装请柬的信封翻了过来,信封角上钤着一枚小小的印章,印章由一条写意的龙和一个中文的“鬼”字组成。尽管对日本黑道的社会结构还不很了解,但恺撒也知道那是神秘组织“猛鬼众”的徽章。如果说此刻的日本是一张混乱的棋盘,那么这盘棋中最隐秘的棋子终于现身了。猛鬼众居然会选择如此坦荡的出场方式,出乎恺撒的预料。他有很多问题想问风间琉璃,但此刻留他下来问话并不是最妥当的做法,问题大可以留到明晚的表演后再问。
风间琉璃敢孤身来访,那么恺撒和楚子航也就敢赴他的约。
“有人电话找BasaraKing,听声音似乎是Sakura。”藤原勘助握着话筒说。
恺撒接过话筒:“是我,你居然没死?”
“差一点点,不过先不说这个。”路明非贼兮兮地,“我给你个地址,你和师兄快打个车赶过来,别问为什么也别告诉任何人,过来看一眼你们就明白了!”
新宿区外围,一栋有些历史的五层小楼,招牌上写着CapsuleHotel。
这是所谓的胶囊旅馆,价格便宜,但是房间只比棺材大点,基本上就只够一个人平躺,稍微高些的人起身都容易碰头,可此刻小小的胶囊房间里却挤了三个人,路明非、恺撒和楚子航。
他们三个并肩走到前台要求“一间房三个人”的时候,老板娘带着狐疑甚至惊恐的表情上下打量他们,然后长叹一声,把钥匙扔给他们。
“喂喂喂!老大你胳膊肘拐着我了!看美女你就看美女,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两位可以别坐在我腿上么?”
“你以为我很舒服么?路明非一身骨头,你硬得跟钢板一样,你们觉得我会喜欢挨着你们么?可这不是唯一一个可以观察的位置么?”恺撒说,“闭嘴!”
他的姿势也很难受,为了把望远镜摆到合适的位置,他那张自命英俊的脸在窗玻璃上被挤成了饼状。
注释:
[1]Shit原意指大便,但在俚语中是表示厌恶情绪的语气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