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人老成精看得穿人生百态,要是不知根底,也看不穿她戏精本精的演技!
人生如戏嘛,全凭那个演技嘛,对不对?
可就是这样一个牛气冲天的女人,唯一疼我爱我的女人,终究还是招架不住我这丧门星的命格儿,在我刚满十八这年,被我活生生给克没了!
临了临了,她老人家紧紧抓着我的手,一脸的不甘呐,拼了命的示意我,让我把耳朵凑到她跟前儿,好像还有什么要紧的话想交待。
当时我这心呐,就咯噔一下!
莫非……莫非我老娘其实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逃婚逃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眼瞅要走了,才肯吐露实情,让我去城里的豪门世家来个认祖归宗?
还是说,她其实是什么隐世门派的嫡传弟子?
为了掩人耳目,才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村里,如今要撒手人寰了,不得不把她珍藏多年的秘籍天书,传给我这个小瘪犊子,呃,不对,是唯一的独子,免得那一身惊世骇俗的绝学断了传承?
我赶紧把脑袋凑过去,耳朵贴着她的嘴唇:“娘,有啥没交待的您尽管说,别怕我承受不住,我胆儿贼大!”
“呜呜呜……啊啊啊……”
我娘一顿呜呜,我两条短眉顿时拧成了麻花,死活听不明白她说的是啥!
然后就觉着,耳朵一阵剧痛,眼瞅就要被咬掉那种剧痛!
“唉哟,我地个亲娘哎,你想说就说,不说拉倒,咬我干啥?”
“小兔崽子,你特么堵住老娘嘴了……”
话到一半,回光返照那股气儿撒了,她老人家哏喽一声,脑袋一歪,撒手人寰。
我登时悲从中来,扑上去死死抱住她老人家,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摇晃:“唉哟我地亲娘唉,你咋就这么走啦,你等会儿哎,你还有话没说啊!”
可惜啊,我把自己都晃悠迷糊了,也没把她老人家摇醒,打心底里冒出的那点盼望,就这么落了空,我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
哭到最后,连我自个儿都闹不清,到底是哭自个儿没了娘,世间再无一个亲人,还是哭那没了着落的富贵人生!
甭管咋哭吧,丧事该办还得办。
我拾掇拾掇家底儿,去棺材铺打了一口薄板棺材,求爷爷告奶奶才找来几个帮忙的,在院里搭上灵棚。
也请不起知宾,幸好打我小时候起,我娘就时不时带我给别家主持丧事,这里面的道道我清楚的很,而且,自力更生挺好,主要是不花钱!
按常理,办白事是有大规矩的。
主家得先派一人,拿着寿衣爬到房顶哭喊死人名讳,连喊三声之后回屋,把寿衣给死人穿戴上,这叫招魂,之后还有哭丧、守丧、入殓、出殡等等,繁复的很。
但这里边多半是做给活人看的,有些则要够得上那个条件才好使。
还拿招魂说吧,首先一条,周遭三百丈内,不能有比主家更高的房子,这样招魂才能把死者魂魄喊回来,否则喊破喉咙也没用!
这里边的道道咱就先不说了,反正到了我这儿,假把式一概不用,直接穿寿衣、入殓,守灵三天之后我捧上丧盆子,带着出殡的队伍出了村,朝着南山根就去了。
靠山村背靠北山,面迎遥河,村里人死后都埋在北山根的坟圈子里。
要去这坟圈子,先得从村东头唯一的土道出去,绕到村后,路倒是不远,可这条土道只有两米来宽,左右都是苞米地,迎面来一辆牛车都错不开,碰上会车的时候,就只能有一边先退回去。
说来也巧,我们刚出村口,就听见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那个响啊,搅得我们这边的唢呐都吹不下去了。仔细一瞅,迎头开过来一辆大卡车,车头还扎着个硕大的红花,两边挂着大红的条幅,后斗里拉着十来个身穿土黄军装的人,车一边开,他们一边唱:“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儿,香两岸……”
我一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送葬碰上这么个主儿,呸,真特娘的晦气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