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还没落,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听,是圆舞曲!”
乐队刚好换了支曲子,但我觉得他的神情太过于反常:“对,是的。是《胡桃夹子》里的《花之圆舞曲》。”
“啊!”他点点头,热切地看着我,“愿意和我跳支舞吗?”
我以为我的耳朵出了毛病:“上尉,你在开玩笑——”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酒杯就被拿走了,左手被牢牢地抓住,腰上多了一道有力的铁箍。在愕然的一刹那,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滑进了舞池。
耳朵里好像听到了一些人倒抽冷气的声音,一张张惊诧的面孔从我身边掠过,我机械地动了几下才明白自己是被他紧紧搂在了怀里,而且还是以女人的姿势。
脑袋里嗡地一声响,一股怒火窜上心头!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推开他,但就像在推一块铁板,腰上那只大手分毫不动!我猛地抬起头,此刻他的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嘲弄和戏噱的神色——
这个该死的家伙,他是在羞辱我!
我用尽全身力气朝他腿上狠狠地踢了一脚,他的眉头一皱,终于松了手!
我们剑拔弩张的气氛让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都停下了动作,自动隔出了一个小圈子。我站在当中,气得浑身发抖,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把白手套扔到他的脸上。
这个无耻的浑蛋却一脸无辜地望着我,还微微动了动被我踢中的左腿:“怎么了,伯爵先生,我的舞跳得不好吗?”
我顺手拿过一杯酒泼到了他的脸上当作回答。
周围立刻响起女人的惊叫!
“夏尔特!”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理智,西蒙焦急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快步走到我身边,紧紧按住我握起的拳头,“冷静一点,看在上帝的份儿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边,连乐队都停止了演奏!舞会变得有些混乱,这个插曲让来宾都有些局促不安,仿佛有火星在空气中被点燃了!
稍后赶来的拉丰也发现了我们,他和西蒙一起把我拖出了这个大厅,阻止了我接下去的冲动行为!
他们嘴里说的我根本听不清,只看到波特曼上尉站在原地,用手指滑过脸上的酒,又慢慢地放进嘴里,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我……
我觉得此刻的他根本就是一条毒蛇!
“妈的!浑蛋!浑蛋!这个狗娘养的该下地狱!”
我一把扯下领结,靠在一排铁栏杆上喘着粗气,只觉得脑门儿一阵发痛。
“冷静点,夏尔特!”西蒙跟着我走了两条街,瘦长的脸上也挂着汗珠儿。
“冷静?哪个男人会受得了这种侮辱?”我按住凌乱的黑发,又大声咆哮起来,“那只肮脏的德国猪!他让每个人都知道我今天像女人一样被他搂在了怀里!这个令人恶心的垃圾!”
天哪,母亲如果听见我今晚满嘴的脏话一定会昏过去!
拉丰伸手拍拍我肩:“别这样,夏尔特,你太冲动了!那里可有很多德国人,你随便一个攻击动作都可能招致灾难!”
“是啊,在那里你占不到任何好处!我们原本也打算找到你和戴斯先生就离开,可没想到你会碰上这种事!”
他们的样子也有些狼狈,领口松开了,皮肤上冒着汗,面孔通红。
我略略收敛了自己的愤怒,感激地冲他们点点头:“对不起……”
好像这句话是多余的,拉丰不耐烦地挥挥手,而西蒙干脆翘了翘嘴角转过头。
但是想到十几分钟前的事,我心底还是感到一阵堵塞:“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那个家伙是谁,夏尔特?”西蒙谨慎地问道,“你们好像认识?”
“那简直是上帝的惩罚!”我恨恨地啐了一口,“他就是罗斯托克·冯·波特曼上尉,杀害阿尔芒和索莱尔教授的凶手!”
我听见朋友们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
西蒙的脸色也变得很阴沉:“原来是他!”
“你是被他盯上了,夏尔特!他在捉弄你!”拉丰紧张起来,“他是故意的!”
“当然!当然!我就知道他没那么轻易地放过我!”从他阻止我离开巴黎就可以看出来了,这家伙想把老鼠关在笼子里玩!
“那么今晚他这么做是为了激怒你!”西蒙担心地分析到,“你不能跟他作对!你斗不过他!他是占领军,而你却手无寸铁!”
可让我忍下这口气,不如让我去死!
拉丰有点手足无措地望着西蒙,他知道这个时候劝我是没用的,而他旁边的人叹了一口气,把手放在我肩上。
“你太骄傲了,夏尔特,这或许正是让他感兴趣的原因!他是这种人,我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西蒙直视着我,“答应我明天之内都不要做出什么事,想想玛瑞莎,你不能让她担心!”
这个温暖的名字稍稍平息了我紊乱的心跳,我按住西蒙的手,勉强点了点头。
拉丰明显松了一口气,朝我的胸口捶了一下,咧开嘴笑起来。
我挺直身子,理好头发和衣服,跟着他们慢慢走回家。
我在客厅里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玛瑞莎和多利奥小姐正在等我,桌上放着煮好的热咖啡。
西蒙和拉丰嘻嘻哈哈地回答了她们焦虑的疑问,替我掩饰了那令人难堪的遭遇,然后拒绝了我的挽留,坚持说他们可以结伴回去。我们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拉丰还叮嘱我“小心”。
“出什么事了吗,夏尔特?”当我要回房间的时候,玛瑞莎叫住了我,她柔和的蓝眼睛里有一点点不确定的疑问,“我觉得你回来以后好像不大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听说女人的直觉是一种很可怕的能力,看来是真的。
我确实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因此多多少少有些回避她的目光,不过这好像不是很管用,这个细心的姑娘很快就知道了我的心思。
“你多心了,亲爱的。”我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只是在舞会上碰到了一个很讨厌的家伙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个德国人吗?”
我不自然地哼了一声:“舞会上有很多德国人……”
“别敷衍我,夏尔特。”她的手放在我的胸前,“你知道我很担心你!”
“是,是个德国人,”我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他……可能不喜欢我,因为我长得比他帅!”
“他做了什么?”
“只是一点口头上的摩擦。”
玛瑞莎的眼睛里再次涌上一种恐惧:“哦,夏尔特……”
“别这样,姑娘!”我把她抱进怀里,“不会有事的,真的,真的!我一点儿也没惹他生气,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可我清楚事情还没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