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槐一笑。
山人自有妙计。
“对了,”她明知故问道,“你枪法怎么样?”
塞缪尔还没回答,哈维先中肯地评价:“反正比我强。”
“那就没问题了。”祝槐说,“行动开始?”
“但真能引开吗?”桑德拉皱眉,“他刚才一看到人离开就不管了。”
祝槐“唔”了声,“试试呗。”
他们站得离那还在左顾右盼的屠夫面具人不近,说话也没有太过避着,结果后者真就不管不顾,居然在暴躁中流露出了几分佛系的气质。
她不由得有点好奇——这家伙守在这里,到底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谁的命令呢?
祝槐目不转睛地
注视着那强壮过头的屠夫面具人,他们已经来到了附近,离估量出的“势力范围”只差个几分米的距离。
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率先向前走去,薇拉惊讶地“诶”了声,下一秒——
鞋尖踏过屠夫心里划定的那根无形之线的那一刻,他猛地抬起头来,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祝槐马上又往后退了退。
其他人:“……”
屠夫面具人:“???”
他反应也不是,不反应也不是,还来不及提刀向这边走就愣在了原地,叫人居然能从那张笑脸面具上看出呆滞的表情。
半晌,见她再没有其他动作,他又将信将疑地收回了手里的卷刃菜刀,正准备转身,祝槐哼着歌往前迈了一小步。
薇拉:“……”
毫无杀伤力,侮辱性极强。
这是她个人的一小步,却是踩在屠夫面具人面子上的一大步。他顿时暴怒,正欲发难,就见对方再次很礼貌地退开了。
梅开二度。
……?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每次刚准备走开就敏锐地感受到那侵略者的靠近,赶紧又急赤白脸地回身要砍,然而总是不等行动就被先一步避让。
转过去、转回来、转过去、转回来,系着个厨师围裙的屠夫几乎在原地转成了个加粗版小陀螺。但凡在那块地上插根钢管,说是在跳钢管舞都指不定有人信。
屠夫面具人:“?????”
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大罗金仙都得给憋出火来。他干脆不转了,就站着干瞪着她,两个黑洞都快要冒火,祝槐见状更是不着急了,她慢吞吞地向前迈过半步,十分嚣张地冲他勾了勾手指。
哈维:“这真能——”
他的怀疑马上就被屠夫面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了。
——效果好过头了!
屠夫跺了两下地,伴随着一声长长的战吼,整个人就像猛牛出栏一样低着头冲了过来。
祝槐:“闪开!”
她自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就转过了身,其他人闪的闪躲的躲,堪堪避开屠夫面具人嚎叫着冲来时狂乱挥舞着的那把菜刀。
已经预先朝着既定方向走了一段的塞缪尔在她经过身边后立即跟上,反手拖来旁边斜在墙边的客房服务车,让它横亘在了两人与屠夫面具人之间。
两米来长的多功能布草车挡住了屠夫的路,但起到的作用终归有限。他只怔愣了两三秒,随即怒吼着一脚踹翻那架手推车,踩着就跨了过去。
耽搁的时间只够他们再拉扯出十多米的差距,塞缪尔转头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她已经不声不响地拧亮了手电筒。
光线猛地向斜前方晃去,循着望去的塞缪尔在意识到它指着哪里的同时眼神微动。
屠夫面具人块头虽大,速度比起先前那侍者居然也不弱半分,眼看彼此差距越来越近,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任何挡在自己与猎物之间的障碍都恨不得直接撕个粉碎。
当然也包括某种意义上的“同类”。
横空杀出来的身着晚礼服的女人被他看也不看地狠狠一推一握,颈骨折断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走廊里。霰|弹枪在地上摔出了三四个回旋,连她的笑脸面具都在墙上撞出了些微的裂缝。
更可怕的是强悍的生命力让她哪怕在受到这样的伤害后还没有立刻死亡,吃痛的尖叫被落在身后,经久不衰地几欲刺破耳膜。
也正因为这尖叫。
——他漏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清脆断裂声。
摇晃的手电筒灯光下,其他物件也渐渐能辨明了,屠夫顾不上这些,他只在一低头的功夫里,从休息厅内那些鬼魅般的黑影中忽然瞧见了一抹更加接近
地面的阴影。
塞缪尔的枪口处还弥散着未灭的灰白硝烟,比消|音器掩盖下枪声更尖锐的是水晶和玻璃摔落时炸开的脆响,晶体碎末在空气中缓慢四散。屠夫面具人痛苦地嚎叫,后背上陡然而来的压力击断了他的脊柱。
压在身上的水晶吊灯足有两百公斤,曾经被光斑晃过、又由子弹精准命中的吊钩焦黑着滋滋融化,但屠夫仍在不死心地挣扎,试图掀开它爬也要爬出来。
[斯卡蒂(祝槐)]进行手|枪检定,46/40,失败。
祝槐:“……”
她还是自己来吧!
那巨大的水晶吊灯限制了面具人的闪躲,她本人的枪法比起角色卡是精进过的,眼瞧着第二发子弹就没入了对方的后背。
屠夫似乎没有就此死亡,两手痛苦地抓挠着地面,但他们的目的本也不在完全杀死对方——鬼知道要花多少功夫,干脆也不在此纠缠,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了正对面的楼梯口。
这里应该是那个充当了炮灰的晚礼服面具人负责的区域,至少除了她以外再不见任何影子。而一旦进入楼梯间,事情就变得简单很多了,连下两层后就是直通走廊的那扇门——他们在入住时都看过酒店的大致地图,这是到拍卖厅的最短捷径。
二楼也是一片狼藉。
但大约是因为这里没有几间客房,血污反而比他们所住的楼层少上太多。如果这还不够保险,祝槐在观望后推开的那扇小门就意味着他们已经看到了目的地的一丝曙光。
她的视线忽然在回头时一停。
有一瞬间,她确信自己在走廊上挂着的那幅画边角看到了某个标记。可它有如浮光掠影,再定睛瞧过去时就了无踪迹,让人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错觉。
……当你怀疑它是错觉的时候,它往往就不是错觉。
“到这就可以了。”
奇怪的预感放在一边,祝槐开口说了到这里起的第一句话,她笑道:“拜托你放个风,有个什么知会一声——鸣枪示警也行,别让撤的时候太麻烦。”
这是员工工作间,比起外面的凌乱景象,桌上只有几个瓶子被碰倒的样子实在整洁太多。看墙上的示意图,对面那扇门后就是连通拍卖厅的走廊。
“你要一个人去?”塞缪尔问。
“于情于理,当然是我自己去更好。”祝槐已经转过了身,“都到了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有事我会想办法制造点动静的。”
才怪。
不过——她想有也不会很难解决。
有一刹那的寂静。
除了放在桌上那应急手电照亮的一小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一切都变得不太分明,无论是面前的那扇门,还是无声流淌着的情绪。
祝槐不甚在意地扫了眼周遭,她指尖正要挨上门把,忽然听到身后那人问道:
“就像当初让我相信你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