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连一分钟都变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路婉婉在心里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默念,念着念着差点变成数羊把自己给数睡着了。
……不行,这样不好, 也太没紧张感了。
其实也可能是因为缺氧造成的犯困,石棺内并非完全密闭, 石板与石板的接缝处还是有些许空气漏进来的, 但要想靠这些来维持人类的正常呼吸就有点不够看了。
真到了这时候,路婉婉反而彻底平静下来, 横竖也不过是那个最差的结果, 这点觉悟在她选择站出来的那一刻就做好了。
她也相信队友, 总有谁会注意到这里有个大小能装下一人有余的石箱的。
虽然话说回来,比起被救, 她还是选择——
自救!
她这么想着, 抬腿奋力向上蹬了一下。
路婉婉:“……”
草啊好疼!
这一下撞得她眼泪汪汪, 只得放弃了暴力突破的打算。她思来想去,干脆毛毛虫似的扭动了一会儿,艰难地用还有点生疼的胳膊肘支撑起上半身,用肩后那部分去蹭那低矮的石板。
万一呢,万一就这么慢慢蹭开了呢!
水滴石穿!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KP, ”幸亏和KP的交流是不用出声的,于是她干脆不抱希望地问,“我有可能这么把它弄开吗?”
KP的声音透出了一种大彻大悟后的洒脱,他又开始嗑瓜子了。
【行啊, 你过力量。】
路婉婉:“……”
她还是自己试吧。
也许是她的决心感动了上苍, 渐渐地, 她居然真的感觉到身后有了动摇的迹象。
恍惚间, 路婉婉几乎要以为这慢慢挪动的不是困住自己的石盖,而是牛顿的棺材板。
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这并不是当真靠她自己来实现的——是有谁在外面出了这把力。光亮和新鲜空气一齐涌入,路婉婉不由畅快地呼吸了几下,
对方的力气很小,所以只是很吃力地一点点将石板往对面推,一毫米接着一毫米,终于露出了脑袋那么宽的缝隙。
眯缝着眼睛努力适应过那显得过于炫目的光线,路婉婉看清了对方的脸。
尽管嘴被堵着,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她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路婉婉:“……咦?”
这座实验楼弃置得不算很久。
从灰尘的堆积情况和设备年限来看,应该也只是几年前才停止了使用——虽然找人才是他们现在最紧要的目的,但沿着花匠逃跑路线的每个房间里可能藏人的地方看过去,这点状况也径直了然于心了。
效率至上,他们两人一组地分了头,跑得最快的吴克自己一队,各从一边找起。
这也的确是个正确的做法。
不多时,吴克就开始跑来跑去地传话。
“哎!”他叫道,“找着啦,这边!在这边!”
其他人赶去的时候,他们失而复得的队友已经被吴克从石棺里头拉出来了,绳子也都解开扔在了底下,正一脸咬牙切齿地揉着自己的手腕,而在她的旁边——
一头柔软蜷曲的自然卷金发垂到肩头,套着发灰到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实验服的小女孩坐在被斜放在一旁的石板边。
她没有穿鞋,就摇晃着双脚,用好奇又毫无任何负面情绪的眼神打量着接二连三进了房间的众人。
如果不考虑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种地方,她乍一看完全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孩童,表现出来的也的确如此。
然而在那宽大的衣袖下,一边是正常的人类手臂,另一边却是由一堆古怪又
有着诡异湿润感的肉团代替了本该在那位置的胳膊。
祝槐看着和在分尸现场见到的那从刀口中冒出来的肉块隐约有几分相似。
肉团组成了一条触手,活动得却不算灵活——金发小女孩还不太擅于掌控自己的身体。而那触手在灯光和阳光的双重辉映下反射出一点锐光,亮色来自于吸盘,里头布满了细密的利齿。
小女孩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异常。
不,应该还是知道的,毕竟她在莫名地观察着众人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在她的认知里,自己这样才是合理的,反倒是别人奇奇怪怪的。
望舒:“这孩子……”
“我也不知道,”路婉婉耸耸肩,“不过是她把我‘救’出来的。”
虽然那很难说是“救”,对方刚艰难地推开盖子,她就被那触手吓了一大跳,一声惊呼又倒回了石棺里,而小女孩身高又不太够,只得站在边上干着急——还是后来吴克听着声音找来才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想来还有点不太礼貌。
小女孩打断了他们。
“我叫露西。”
她细声细气地说。
“好吧,露西,”祝槐第一个反应过来,见对方没有敌意,也蹲下身问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露西:“……不知道。”
她眨巴眨巴眼睛,“我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了。”
吴克“咦”了声,“那你是什么时候睁的眼睛?”
露西:“今天早上。”
众人:“……”
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吗!
“今天之前呢?”路婉婉问。
“今天早上……”小女孩冥思苦想道,“今天之前的事不记得了。”
啊这。
“KP,”祝槐说,虽然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心理学。”
一阵暗骰声。
【你认为她是真的失了忆,记忆恐怕比旁边桌上那一沓白纸还干净,同时也没有任何想要加害你们的想法,只有单纯的好奇心。】
“安德鲁……不,花匠,”路婉婉低声说,“是不是他带她来这里的?之前她露过脸,但是他看到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她看着也不怕他。”
反而怕她这个陌生人多点。
但看她偷偷放人的表现,又不像是站在花匠那边的——后者会让一个小孩子来当自己的帮手吗?
“你认识之前待在这里的男人吗?”祝槐比划了下,“就是茶色头发,大概这么高的那个?”
露西:“诶……”
“那个大哥哥,”她犹豫道,“我一睁眼他就在了,还给了我吃的……他说我叫‘露西’。”
就知道多少得和花匠有点关系。
“所以是那孙子在这儿藏了个小女孩?”
吴克一脸古怪,“结果把人丢下,自己跑了——她还什么都不记得,名字都得靠别人告诉。”
“咱们有一点猜错了,他说的‘妹妹’,”望舒说,“其实是这孩子吧。”
“安德鲁”当时说那零食和速食食品是带给妹妹的,他们还以为是为了保证猎物不饿死而瞎扯的借口,现在看来居然是真有个小孩子在。
尽管以这丢得毫不犹豫的态度,所谓的亲缘关系有几分真实性又两说了。
他们在这里交谈的时候,望舒已经回了车上一趟,拿来了急救箱,正想给躺在墙边昏迷过去的那女孩重新处理一下,就被同伴欲言又止的目光给拦住了。
路婉婉:“……我来吧。”
望舒:“……”
哼!!!
“你还能有这力气我就放心了,”他悻悻让位,语气却还是那么不饶人,“但是我告诉
你,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医疗水平!”
其他人:“?”
什么水平,绝育的水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