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尾工作还是要做一下的。
祝槐直接站在原地把这笔钱划进了自己名下, 又利落地处理了这个账户和其他资料——她当然早就熟能生巧了,张明栋和他背后的老板甚至不过是一个分子,要不然姜薇有什么好说担心她哪天被人排着队寻仇的。
从这一点上看, 她和King说不定很有共同语言。
大部分痕迹销毁停当,她准备回去再处理剩下的,忽然想起什么, 又打开了和张明栋的聊天窗口。
“老张”电话挂得太快,但是一脑门的糊涂账和烂摊子显然让他还没顾上拉黑她,消息很顺利地发了出去。
【房子也是我上个月才租的, 用同一个假身份租了一个月, 不用费心来找啦。:P】
拉黑删除一条龙。
搞定。
她揣回手机, 溜溜达达走完最后一段林间小路。路的尽头再转个弯就通向主干道, 祝槐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让司机往城郊的居民区开。
她在本市和隔壁市都有一两个住处——本质上是安全屋。毕竟以她的职业性质, 偶尔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要暂避下风头,不过大多数时候属于轮流回去歇歇, 免得攒太多灰。
这间其实是她这次计划动手前就待着的,屋内一应家具全都干净整洁,祝槐在玄关鞋柜上丢了钥匙, 绕过之前送回来的行李箱,进去的时候就顺手扯下了贴在柱子上的杂志切页。
那页少女努力赚钱救治癌症母亲的短篇被放在一旁, 她开始心不在焉地思考下次又该搞个什么人设,还不等想出个所以然, 正待机的电脑忽然“嘀嘀”响了起来。
祝槐:“……”
这是有人进行通话请求的提示音——会在这时候发来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她坐到电脑跟前, 几块屏幕上弹跳着的都是同一个署名的窗口。
祝槐戴上耳机, 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你今天这么闲?”
“本来很闲, ”少年清澈的声音纠正了她的说法,“你知不知道张明栋刚才给我来了多长一串夺命连环Call。”
“多长?”祝槐问。
“得有个……五六七八个吧。”
……噗。
“你现在肯定在笑。”
少年不满道:“不对,你本来就在笑,张明栋可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哎怎么做事的是你挨骂的是我啊?”
“那当然是因为是你介绍的了。”祝槐说,“别装了,难道你自己没笑?”
“咳……嗯。”
通话那头传来一声装模作样的咳嗽声。
那边的人终于忍不住了,从捂着嘴闷笑了两声到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祝槐怀疑他要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她也习惯了对方这种时候的表现,无动于衷地拿远了点耳机,等他平静下来才重新戴了回去。
“白鹄”一般而言是很正常的——甚至除了他的年纪不足以服人以外都表现得过于可信,熟悉他本性的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究极乐子人,不然也不至于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栽进这个坑。
虽然按理某位欺诈师也没有资格这么讲。
用姜薇的话来说,他俩一个爱看乐子一个能给人找乐子,简直就是一拍即合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你把人家都气成什么样了,他就一直在问我找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白鹄啧啧道,“我能说什么啊,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不负责。我连他那样的中间人都不是,被你装成个凄风苦雨大学生给骗了,我也很绝望啊。”
祝槐:啊对对对。
“帮我再留意下那边动静。”她说。
白鹄:“张明栋他们?”
“不光是,他俩本身没什么。”祝槐说,“就知道个旧印,我问黄印他都不知道。”
“黄印……”白鹄问,“黄衣之印?”
“那堆据说信徒认为能看到是受祝福的神选者的问号?还会被诅咒天天做噩梦的破玩意儿?”
祝槐“嗯”了声,她狐疑道:“你真没进过这‘游戏’?”
她自己是个喜欢玩神秘的,但这家伙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代号“白鹄”的情报商人来历成谜,连她也只知道他的真名和长相年纪——虽然对方对她的了解可能也差不多吧——他对自己的过去更是闭口不提,一心琢磨着的都是怎么找乐子找更大的乐子。
她的情报网大部分取决于黑客技术,另一部分就来源于对方。不管别人被坑成什么样,两个熟知彼此套路的人互相合作起来还是挺靠谱的。
白鹄知道她这些年来一直在追查这方面的事,只要钱和乐子到位也很乐于适时提供帮助。不过二人在此之前从未深谈过,祝槐也是才发现对方知道的比她想象得多。
“没有啊,”白鹄无所谓地说,“我倒是好奇呢,要不是你正好找过来加上张明栋又认识我会起疑,那名额我就自己用了。”
“现实的消息来源也不少,又不非得是那个‘游戏’。”
他笑得轻快,“你自己不也很清楚嘛?”
尽管对方隔着屏幕不可能看到她的表情,祝槐还是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但就像是也心领神会她这边的安静,白鹄又追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黄印了,哎,你真见到黄印了?”
“亲爱的‘白鹄’小弟弟,”她笑道,“有些事情能问有些不能,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而且根据规定,既然他没有进去过,只在游戏里发生的事八成也说不出来。
“行行行。”
少年马上滑跪,“我投降,怕了你了还不行?”
“准确来说也不是知道旧印,”祝槐继续了刚才歪掉的话题,“他们只知道要这个图案,不知道它具体代表什么。”
“所以我很好奇那个告诉他们旧印可以当护身符的人,现在拿到了东西可能会回头去联系那家伙,我想要你留心的是这个。”
白鹄:“那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张明栋,鱼钩还挂在他俩这条小鱼嘴上等着钓大鱼呢?”
祝槐:“除非你想被我也一起钓了。”
白鹄“哎”了声,“真的吗?那我现在就去。”
祝槐:“???”
“开个小玩笑。”他说,“哟,我看到他们开始挂悬赏了,不蒸馒头争口气啊,这下姜医生那边你还去不去啊?”
“不去了,免得打草惊蛇。”祝槐说,“你帮我随便带点东西过去,而且她自己说的送她什么不如直接包个红包。”
“可真是大彻大悟,”白鹄煞有介事道,“姜医生听了都要夸你上道。”
祝槐:“少来这套。”
“哎,有别的客户找我,那我先挂喽?”
“挂吧,还有昨晚跟你说的,”她道,“那个也一起办了,钱待会儿提前打你账上。”
伴随着少年一声尾音愉悦上扬的“OK”,他打来的通讯也由他率先挂断,祝槐望着重新回到桌面的电脑屏幕,向后靠了靠,半倚在椅背上。
当初刀疤一句“一旦涉及这方面就会强制说出真名”,其实能推出不少事情。
比如路婉婉就是在她之后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自己的,但谷源那一下微妙的停顿……她不好断言,不过无疑是下意识地隐瞒无果。
以他在被拉入油画时连伊莱这样的NPC都下意识推开的反应来看,这位的性格倒没有什么问题。
祝槐知道卡洛琳在被再度耍了一遭后肯定会去查她的身份,这方面反倒是她占了便宜,毕竟“管彤”的确是实打实的真名。
于是她也礼尚往来了一下,根据大致可能的范围一圈圈筛选排查出来,发现符合条件的目标在现实生活中是个朝九晚五打卡的上班族,正常是挺正常的——如果职业不是殡葬师,上班地点不是殡仪馆。
虽说祝槐不打算如对方希望的那样产生什么联系,还是有点在意她与刀疤二人的关系的。
他们两个认识,但明显又没有特别熟,不然刀疤也不会只因为动机不合自己三观就消极怠工还顺带暴露了队友。
更像是达成了进了游戏就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合作的事前共识,那由此衍生下去,再加上按照常理的推断,玩家们之间完全有可能存在结盟组织。
她凌晨出来以后让白鹄帮着留心的就是任何有这方面暗示的招揽信息,好歹是个地下情报商,有时候比她消息还灵通。就像白鹄说的那样,她在听说最近悄然出现了某个古怪的“游戏”时,第一反应也是先找他打听门路。
刚坑完——不是,做完一笔交易入账三百万,欺诈师决定先关门歇业给自己小放个假,她从出租房收拾回来的行李只装了寥寥大半个箱子,这会儿把东西都在安全屋安置好加上销毁剩余的身份资料也不过用了一个小时多点。
通关模组还专门搬了趟家,祝槐打着哈欠洗漱完关了灯,打算先睡它个昏天黑地。
第二天下午,她重新去了大学门口跟江北然碰头。
隔着还能有个几十米,祝槐就看到某个眼熟的男大学生正在街边角落背着个大包探头探脑——他应该是想提防什么的,但表现出来就成了做贼心虚。
她沉默两秒,拨通昨天刚要来的电话,满足了对方的戏瘾。
“洞幺洞幺,我是洞拐,”她说,“听到请回答。”
“洞幺收到,洞拐请——”江北然反应过来,“不是,姐,咱们今天绑谁?”
祝槐:“……”
祝槐:“?????”
“我叫你出来就只能是来绑人吗?”她哭笑不得地反问,“你对举手之劳的小事有什么误解?”
江北然:“啊这个,那个……”
他绑食尸鬼都熟能生巧了可不是举手之劳吗!天知道他一个遵纪守法好公民是做了多少心理斗争才来的呜呜呜!
“你太显眼了,现在听我指示往街对面走。”
祝槐说:“我把房卡放在花坛那了,你等会儿拿了直接去指定的房间。”
十分钟后,两人顺利在宾馆房间会师。
孤男寡女到这种地方本来是或许会有点别样情绪在的,但此刻摊了一床的,是某个憨憨从包里倒出来的一捆麻绳,几块塞嘴布,以及——
这里为什么会有面具?
“因为我想来想去觉得King那个面具还挺帅的,”江北然支支吾吾,“要挡脸嘛,一时半会儿买不来一样的就说先用个什么来凑合……”
想不到你也是个中二病预备役。
就算这么讲——
祝槐:“一个迪迦,一个赛罗,你绑架是去绑小怪兽?”
那两张奥特曼面具带着信仰的光芒躺在被子上,江北然此刻也意识到自己的傻得冒泡,委屈道:“那能绑也行。”
“其实吧,你有这份能当绑匪的心,我是很感动,而且戴着这个面具去做坏事确实挺有迷惑性。”还不等他真为这理解而欣喜,她话锋一转,若有所思道,“但是记得按时喝补锌口服液。”
……喂!!!
“说正题吧,你那边是怎么显示的?”
“啊……APP吗?”江北然摸出手机,“除了应该一样的地方,结算了两万积分,姐你呢?”
那看来是根据各人表现有差异的。
“三万。”祝槐说。
《亡灵舞》这个模组的图标是黑底的夜空,上面浮着一轮弯月,正中央是两个小人正在起舞的剪影,难度等级则显示为“C”,他们这次的探索度同样是解锁了真相后的100%。她的角色卡也多了一张,存放在物品仓库的两样道具原本被提取到了现实,而祝槐在发现右上角多了个“历史记录”的按键,里面可以撤销之前的操作——前提是东西还在自己的手里。她就干脆又把十字架放了回去。
而“?????”的那项条目,在她这次在模组里学习触发以后就解锁了——是“法术与咒语”,现在可使用的是食尸鬼联络术,其实后面还跟了几条,但目前都是灰色的未激活状态。
但是还有一点。
“商城呢?”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