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抵达南海终巍峰还有些日子。
简大神将带来的一批江湖客,还有边疆军人,这些日子大部分都在道场修行,这些人是不折不扣的修行狂人,有些在道场就亮了刀子,还见了血,那位大神将压在场间,倒是没有打起来把龙船拆掉的场面出现。
青石带的这些佛门子弟不争不抢,每日闭关,清心寡欲,只管修行,逢事便问小师叔,端的是佛门清净,念经吃斋,跟着青石身后,等着到了南海,见证这位年轻小师叔在终巍峰盖压诸多天才的佛门大兴场面。
还有一些江湖内地的修行天才,譬如楚西壁楚东来,其实就是简大神将心底念了一份小殿下的香火情,顺路带来了南海,连客间都安排的距离天字一号间不远。
不过......有位本不该出现在这条龙船上的某人,凭借着一块腰牌,想着靠特权亲自来看看南海圣会,没想到居然就这般顺风顺水搭上了简大神将这艘江湖大船。
那位某人现在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拿萧字腰牌上了船。
他掀了掀窗帘,看到道场里还在修行的江湖客,西域北疆的年轻军中砥柱,无一不是修为踩在九品境界之上的修行天才,随便两个人打起来,就能把这艘船给拆了。
他担忧的不是船上的这些修行者,船上除了简大神将,还有两尊真正的大菩萨。
他担忧的是......下了船以后会发生什么。
......
......
黑风寨的房间很热闹。
一共有五个人。
“黑风寨呐,我说......你就别担心那么多事情了。”
房间里少女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你在江湖上得罪了那么多人,也不差这么几个啊,担心,担心也没用呀。”
慈大寨主的目光从道场上那一张纸杀气暗藏的面庞上扫过,沉默复沉默。
楚西壁也在屋子里,他盘坐在一角闭目修行,此刻缓缓睁开双眼,声音略显阴柔,带着些许好奇:“这些江湖客......貌似来自齐梁的天南地北,有些甚至是北姑苏道的亡命之徒,你是怎么招惹上的?”
慈大寨主沉默很久。
他叹了口气。
先是指了一位背负丈七蛇矛的壮硕大汉,身高八尺,豹头环眼,燕颌虎须,面带杀气,肌肉贲张,此刻正靠在木桩上瞪大铜环眼,环顾四周,不怒自威。
“喏......这个,在新亭道杀了人,被天阙通缉,逃到北姑苏道,坐了两年牢,今儿被简大神将捞了出来。”
楚西壁闻言之后眯起眼,脑海里细细回想:“此人倒是有名,名叫张游,与新亭道的那位新亭侯好像是亲戚。”
“是啊,是那位新亭侯同父异母的弟弟。”
楚西壁有些微惘,不明白此人与黑风寨有何联系。
慈大寨主挠了挠头,略显尴尬说道:“我举报的。”
楚西壁沉默。
接着慈大寨主又指了指道场上另外一人,是位瘦削模样的公子哥,一身花衫,双眸深陷,看起来面色苍白,不像是个亡命之徒,修行起来倒是极为刻苦,偶尔抬起头来,那双眸子望向黑风寨所处的房间,眼底不少怨怼之气。
楚西壁想了想,摇头道:“此人修为不弱,应当不在我的修为之下,不过倒是没有什么名气。”
慈大寨主干咳一声:“这人复姓西门,是阳关谷那儿的一位修魔者,修行的欢淫秘术,自称‘西门大官人’,干了一票见不得人的邪闻淫 事,我有位兄弟有心报仇,打不过他,无能为力,提着棍棒上了滨湖山,入了黑风寨,我略施小计......算是为那位兄弟大哥报了仇。”
楚西壁有些微怔,愕然问道:“报仇?”
黑风寨声音支吾,有些心虚:“大概就是捏造虚假消息,制造黑锅,转移黑锅,传播不实言论,外加栽赃,陷害,落井,下石......还有举报。”
“本来这厮什么官人,要坐牢十年八年的,没想到简大神将居然把这货也捞出来了。”
黑风寨欲哭无泪,道:“那位简大神将跟我说船上鱼龙混杂,我哪里知道鱼龙混杂的这么厉害......杀人犯和兰陵城贵族兵痞待在一个道场,简直是狼狈为奸啊。”
楚西壁沉默片刻。
他将目光挪到房间里另外两人的身上。
两位。
真正的大菩萨。......
......
小殿下努力憋笑,没想到这位黑风寨寨主站在自己门前一晚上,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不敢说出口的事情,居然就是这件事。
易潇这几日照常修行,与魏灵衫一共修行神魂,偶尔以元气在狭小空间内试探着掌控“大元气剑”的剑尖,愈发驾轻就熟,简大神将带的那批江湖客,没日没夜在道场苦修,也没人敲门来求教修行问题,易潇正好乐得清闲。
青石与易潇神魂切磋了数回。
在第一次紫府之战打的两败俱伤之后,两人都刻意控制了神魂的力度,真龙与菩萨都未曾再度见世。
青石不得不感慨小殿下的神魂之强,手段之妙,诸多小心思小心机,在神魂交战之中令人“猝不及防”,自己真正抛弃了最大傍身依仗的那尊菩萨法相,打起来便不可避免陷入各种易潇开局之时便布设而下的陷阱,打了这么多场,居然没有一场取得过上风之势。
两人从紫府之中打的酣畅淋漓,甚至未曾发觉门外有人站了一宿,黑风寨等到门开之后,才谨慎拘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易潇只觉得黑风寨与自己的缘分真是颇深。
此刻听了黑风寨支支吾吾的话,更感亲切,像是回到了当年风庭城自己与苏大少宋大刀鞘狼狈为奸的时候,再度望向黑风寨的时候,连那厮脸上的一些匪气,都不由自主看得舒服起来。
青石柔声说道:“南海之行,你尽管放心便是,这些人虽是九品,但入了终巍峰,没人敢不守规矩,回了中原,这些囚徒若是能将功抵过,也许能重获自由,可你别忘了兰陵城律法谁说了算。”
说到这,青石笑着望向小殿下:“要坐牢还是自由身,还不是某人一句话说的算?”
黑风寨眼前一亮。
易潇没好气笑骂道:“和尚,你可别瞎说,这叫徇私枉法。”
小殿下瞥了一眼捏着衣袖的黑风寨,笑着说道:“不过你别担心,下船以后你也不会有事。有一句话叫‘江湖恩怨江湖了’,还有一句是‘江湖最大是靠山’,若是你没什么靠山......我便来当你的靠山。”
易潇笑意浅淡,隐晦提点道:“你手上捏着的这块腰牌,算是一块整个齐梁通行无阻的保命牌,不过你哪天要是动了拿它耀武扬威为非作歹的念头,这块腰牌就是你的送命牌了。”
黑风寨咳了一声。
“唔......”慈大寨主挠了挠头,认真说道:“殿下,我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我倒不是担心下船以后我的安危。”
小殿下语调微微扬起的嗯了一声。
黑风寨望向青石,知晓眼前这位是佛门的大修行者,统率佛门,名声极大。
所以他有些尴尬。
此刻门外响起了一声敲门声,接着是听起来有些仓促的声音。
“打扰打扰......”
有一道年轻身影,轻轻敲了一下虚掩的门,接着压低声音,像是做贼心虚,也不等人应声,就猫着腰进了屋子,力度轻柔重新合上了门。
这是一位身穿白色僧袍的年轻男人,面容倒是英俊,只是眉宇之间舒展不开,纠缠在一起,所以也有着一股遮掩不住的......
匪气。
这位年轻男人双手合十,很不觉得尴尬的向屋子的两位大菩萨揖了一礼,
直起腰后,他笑意灿烂:“小僧......来自白马寺。”
小殿下与青石对望一眼,有些面面相觑。
青石有些微惘望着这位看模样看装扮都是佛门中人的年轻男人,脑海里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带了这么一号人物上了龙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