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裂隙躺在大地上，像是有人在这里撕了条口子。
周围绿意盎然，水草丰茂，柔软的草地淹没脚踝，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而裂隙内部却是一片冰冷的银灰色，死寂一片，是个没有一丝温度的机械世界。
“我们这里人太多，分批次下去吧。”章方说道。
“内部有多深？”老院长问他。
“也就一百多米，下面是一条弧形金属长廊。”
“嗯。”
老院长与王落等人心中了然。
在那片森林的飞船残骸中，他们就已经了解到，这艘飞船完整的时候，外观是圆形的，是一个巨大的机械金属圆圈。
通过旋转，来模拟在生命星球上的重力。
他们甚至能想象到，这艘庞大的圆形飞船，在浩瀚且深邃的星空中旋转航行的模样。
前往星空，那是个多么遥远又模糊的梦，只是一想到，就让老院长他们忍不住叹息。
像老院长与学院许多老教授，他们这样的老人，能否看到人族最终战胜机械族都说不定，更别说去美丽未知的星空中探索了。
他们这些老家伙只能尽力燃烧自己，为下一代的年轻人铺就一条辉煌的道路。
“院长，我先帮你穿上这套喷气动力装置吧，你跟我一起下去。”章方拿出了一套舒老板打造的设备。
“拿来，我自己穿，又不是老得不能动了。”老院长眼睛一瞪，吓得章方立即把装备递了过去。
紧接着，王落等人也开始穿戴设备。
第一批下去的人，包括孙浪、常如风两个家伙在内，一共十三人。
绿洲营地这里的飞船残骸其实很小，也就普通的生活舱、休闲舱、培育舱、会议舱等几个舱室，大部分区域都是员工们日常休闲的，能看到许多锻炼仪器与书籍，还有员工们的个人自传。
这里真正珍贵的，是哈尔系统中存储的大量关于星空的资料，比如那个《120小时认识星空系列》。
之前在森林中，时间太短，老院长等人来不及细细浏览这些资料。
如今回到驻地，时间多的是，而且绿洲营地足够安全。
“对了，哈尔，这是另外两个哈尔要我交给你的东西。”苏夏忽然取出一个黑色小匣子，递给哈尔。
“好的，多谢舰长大人。”
哈尔的圆形机械载体深处一条细细的银白色金属小手，接过小匣子，按下匣子上方的一个开关。
只听得咔嚓一声，匣子右侧就弹出了一个狭长的接口。
哈尔自己的载体则弹出了一条连接线，插在接口上，读取其中的数据。
“是他们这些年的经历，还有他们各自保护的残骸的部分资料。”哈尔读取完数据，对苏夏说道。
“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暂时没有。”哈尔断开链接，“只不过，他们也推测，应该存在尚未被摧毁的完整小型勘测舰……那些勘测舰被保护得很好，它们所在的舱室可以抵抗强烈爆炸与撞击，只要能找到一艘，就可以离开这颗星球。”
说着，哈尔把黑色小匣子还给苏夏。
他在其中也留下了一些信息。
下次苏夏返回那片外星森林，可以让那边的两个哈尔通过小匣子得知绿洲营地这边的消息。
很快，众人下降到了裂隙最底部，纷纷平稳降落在弧形的金属通道上。
两侧的应急灯光依次开启，暗红色的光芒向着前方蔓延，延伸至走廊尽头的深邃黑暗中，黑与红交织得有些诡异，看上去有种上世纪科幻恐怖片的感觉。
“咔嚓——”
随着众人的前进，走廊尽头的舱门缓缓打开，缝隙渐渐变大。
在舱门后方，那个满是锻炼设备的休闲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舱室里的几具白骨化尸骸依旧静静躺在其中。
几具尸骸都很有研究价值，毕竟是上过太空的。
这段时间，熊威与章方都没怎么动这些骨头，自知绿洲营地的研究能力不足，留待龙城的人过来查看。
当哈尔对他们解释，其中有神职人员的尸骨时，龙城过来的人也发出了当初与苏夏一样的疑问：“太空飞船这种科技产物，上面居然会有神职人员？”
“飞船是科技产物，船员又不是。”哈尔淡然解释，“信仰是一种很奇妙的力量，关键时刻，这种力量可以支撑一个即将崩溃的人坚持下去。”
“说得也对。”
龙城这边的成员，大多都不信仰那些神神鬼鬼的玩意。
但他们可以理解……
那些在不同文化背景中长大的人，他们所信仰的东西，很多是祖祖辈辈传递下来的。
说起作家的尸骨时，孙浪好奇地问：“船上还有作家？请作家为他们写自传？这些船员的个人自传真能卖出价钱？”
“如果经历足够离奇，肯定不愁销路。”哈尔这样解释。
“得多么离奇的经历才能卖出去啊？”
孙浪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本自传，随意翻阅了几下。
这个船员的自传，几乎就是流水账，记录每天吃了什么，心情怎么样，甚至连暗恋某个女船员的心事都要写在自传里。
这要是出版卖出去，暗恋的事岂不就世人皆知了？
“这种玩意没人肯买吧？”孙浪摇了摇头，读起来太无聊了。
“有的自传卖得很火。”
哈尔说道：“曾经有一艘小型探索舰坠毁在一颗低级生命星球上，船员们侥幸存活……当时那颗星球上正在经历王国叛乱，船员们被卷入其中，九死一生，经历各种艰难险死还生，最后救出被关押的王国公主，并号召被压迫的奴隶们反抗，平定叛乱，整个过程堪称一段传奇。”
“后来呢？”
孙浪被勾起了好奇心，继续问。
“后来他们修好舰船，返回星空中，将这段经历写入自传。”哈尔平静地说，“他们的自传刚发售就火了，引来无数采访报道，最后更是被拍成电影，几乎一夜暴富，再也不用去星空中冒险。”
“我脑海中有画面了。”孙浪砸了咂嘴，“救公主这种桥段，不管在哪儿都流行啊，关键还是真实经历。”
如果真能有那样一段传奇经历，这辈子也值了。
以后跟朋友喝酒都不怕没有吹牛的事迹，老了还可以给晚辈讲述这些，甚至能把这段经历刻在墓碑上。
孙浪这种喜欢冒险的人，一辈子都在等待这样一段传奇的出现。
可惜……
这颗星球太小，他注定等不到那样的传奇经历。
一想到此，他不免有些怅然，放下手里的自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