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万年县主簿张华心情烦躁的瞅着空荡荡的万年县县衙生闷气。
万年县县衙并非没有人,而是人满为患,一般的县衙里,算上吏目,杂役也不会超过八十人。
而万年县县衙里的各种吏目,衙役,加上服务型的杂役人数竟然超过了三百人。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人满为患的县衙里张主簿竟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孤独感。
也不是这里的官吏们故意疏远他,更不是这里的官吏们架空他,而是,在江西吉安当了六年县令的他,竟然看不懂这里的文书。
也并不是所有的文书他都看不懂,一般的行文他是能看的懂得,一旦涉及到万年县各项产业发展,以及产业布局的时候,行文就变成了各种图表。
最让张主簿不能容忍的是——他连最重要的账簿都看不懂,只要看到账簿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他的头就痛得厉害。
而万年县最重要的事情全在这些图表里,他想要在万年县当好主簿,首先就要先看懂过去几年积累下来的各种图表,做到心中有数之后,才好发作,或者改造万年县。
张华再瞅一眼户曹刚刚送上来的万年县显庆四年的资产损益表,心情就更加的烦躁了。
恼怒的张华冲着杂役怒吼一声道:“让户曹过来。”
片刻功夫户曹刘元寿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主簿唤属下何事?”
张华用手指点点桌子上的资产损益表道:“此为何物?”
刘元寿伸长脖子瞅一眼,惊诧的道:“资产损益表啊。”
张华怒道:“上面这几个字本官还是认识的,我是说下面的表格里的东西是啥?”
“这是咱万年县在过去的三个月中的收入,以及付出的成本,跟支出的费用……您看啊,这里还有去年同时期的收入,成本,跟支出是用来做对比的,还有啊,您看这里,这里是过去三个月的收入,成本,跟支出占全年收入,成本跟支出的百分比。
主簿只要看一眼,就对万年县衙过去三个月的工作成效的好坏,一目了然。
以前,万主簿在的时候,一直如此,莫非张主簿对户曹的事情有了新的要求吗?”
张华看着刘户曹道:“本官是张主簿,不是万主簿,今后,万年县的所有文书都要遵循旧例,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刘户曹诧异的道:“自从使用表格以来,万年县县衙办公用纸减少了三成以上,节省的银钱可以让大家伙的午饭多两样菜,这不好吗?”
张华勐地一拍桌子将资产损益表丢的满地都是道:“放肆!”
刘户曹不紧不慢的将散落在地上的各项资产损益表一张张的捡起来,排好顺序,重新放在张华的桌子上道:“主簿最好在县尊回来之前学会看这些东西,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随时召唤下官,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是呢,千万别拿下官耍脾气,抖威风,这万年县衙里,能发脾气,抖威风的只有县尊一个。
这些年里,除过几次因为底下人做了偷鸡摸狗的事情惹的县尊不快之外,县尊那么高贵的人还真得很少发脾气,杂役不小心弄砸了县尊心爱的茶壶,都是踢一脚了事。
说句主簿不喜欢的话,县尊不发脾气,这万年县上下就没人有资格发脾气,尤其是在属下没有犯错的状况下。”
刘元寿乃是万年县六曹之首,如果不是有这位张主簿从天而降坐在了万主簿离开后的主簿位置上,按理说,就该是他这个户曹升任主簿的。
这本来都是县尊安排好的,没想到县尊去了西域通商,吏部的人就起了小心思,将这个张华弄进来。
从张主簿的官廨出来,刘元寿并不怎么生气,万年县主簿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当的,在县尊不愿意理睬县里小事情的时候,做主的就是主簿跟县尉。
日常文事归主簿,查奸纠冗归县尉,办不了的这才问县尊,这已经是万年县许多年来的惯例了。
万年县乃是全天下最富庶的一个县,在这个县里,很多事情跟规章都是县尊自己拟定的,想要在这个县里当好主簿,一是要听县尊的话,第二,还是要听县尊的话,如果还有第三的话,那就一定是要理解县尊话语里隐晦的意思。
万年县的县令已经有六年的时间没有换过了,但是,主簿却每隔两三年,就会换一位,凡是从万年县主簿位置上出去的人,最高可以当一州的别驾,最低也是一县的正印县令,上一任万主簿就是去了金州当了别驾。
从张主簿从天而降到了万年县之后,刘户曹就知道这个人在万年县待不久的,等县尊从西域归来,就是这个人滚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