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假如真的是一个游戏,北条夏树想,它会和自己交易的。
因为规则是相对而言的事情,游戏为玩家服务,也同时关照着维护游戏正常运作的NPC;游戏玩家不能越过生死主宰一切,NPC也不完全是工具人。
这只是北条夏树的猜测,看着医生的神色,他也探究不了更多……也许,医生对这件事并不清楚。
“夏树君。”医生另起了一个话题,“如果你得到一样非常珍贵,非常重要的东西,许多人都想从你手中夺走它,你会如何保护它?”
“物理意义上的东西吗?”
“嗯。”
北条夏树实在没想到对方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顿时愣了一瞬,然后抽了抽嘴角:“嗯……先找个盒子装起来?”
他说完有点想笑,这说的是什么废话?
然而医生下一秒就肯定了他。
“宾果。”医生慢悠悠地鼓掌,“当然是找个安全的盒子装起来啦,至于盒子多大多精美,要视东西的重要程度而定。好了,夏树君的问题我也明白了,给你个建议吧。”
他说:“你身边经常出现的,但你鲜少尝试过的东西,去试试看吧,也许会有惊喜哦。”
夏树:“……?”
说完这句话后,医生再也不肯多透露一个字了,用无懈可击的微笑回答夏树的一切困惑。
北条夏树只能揣着这句谜语走出大门,一脸茫然地在街上游荡;越琢磨越觉得生气,他果然讨厌说话藏藏掖掖的谜语人。
“滴滴——”
有消息。
夏树出发前给松田发了简讯,询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对方也许是刚结束一阶段工作,隔了两小时才回复。
【松田:你回来了?晚上要不要出来喝酒,涩谷那边新开了一家清吧,环境挺好的】
【松田:哦不对,你酒精过敏】
夏树盯着简讯,忽然恍然大悟。
……是酒啊!
他立刻动身前去购买,在低度数的果酒和烈酒中果断选择了后者,又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可乐和橙汁等软饮。
回到安全屋,夏树拿出了过敏药、快捷报警器和量杯,整齐地放到茶几上,以科学钻研的态度计算起酒精含量……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买工业酒精,是因为既然都要喝这么难喝的东西了,不如找个口感好一点的。
北条夏树对酒精相当敏感,在某次party上,四分之一罐啤酒就能让他出现不轻不重的过敏反应。
大致计算了下,威士忌兑软饮,一小玻璃杯拥有着一罐500ml啤酒的酒精含量。
他捏着鼻子,一口吞下去。
酒液滚过喉咙,辛辣感直冲天灵盖,北条夏树被呛得咳嗽了几口。
胃部开始变热。
他打开锡纸药板,手捏报警器,等待着酒精发挥作用。
没过多久,热意从胃部传递到四肢百骸。大脑开始莫名兴奋,视网膜却有些模糊,成像速度变慢了。
恶心、反胃、呼吸不畅、皮肤发痒……
痛苦尚且在可承受范围内。
北条夏树又喝了一杯,祈祷自己不要这么死掉。
他像条鱼一样,艰难地汲取着空气。
心脏超负荷运作,胸口抽痛,看到的世界开始模糊……
“——只是过敏。”
眼前出现了黑泽阵面无表情的脸,他的嘴唇一开一合,说着刻薄的话。
“又不是死了。”
【可是、真的很难受。好痒。】
“等下就好了,不许抓。”他语气淡淡地说,“以后别碰酒,谁给都不准喝。”
【刚刚感觉要没办法呼吸了。】
“嗯。”
【喉咙,难受。说话好费力。你跟我说说话吧。】
黑泽阵瞥他一眼,低声道:“那就闭嘴。”
【……】
“不许看我,闭眼。”
凶巴巴的,完全不讲道理。
【……好过分。】
……
北条夏树指尖掐了下掌心,惊醒——刚刚,一些属于他的记忆片段,突然回来了。这一闪念令他欣喜若狂,再兑了点酒液,深吸一口气。
原来真的是酒。
他强忍着难受,又灌下半杯,稍微歇了下。
当时认为琴酒是黑泽阵,一部分原因就是对方会帮他不动声色地挡酒。
也会拦下他假意放到唇边的杯子,语气低沉地说:“想死你就喝。”
……真是一如既往的别扭啊。
北条夏树笑了下,刚准备喝掉剩下半杯,一道声音突然从玄关处传来。
“——你在做什么?”
低沉如同大提琴,却含着不加雕琢的怒意。
夏树一惊,抬眸。
“喝酒。”他顿时心虚了,小声而快速地解释道,“但不是作死……”
银发男人朝他走过来,夺走酒杯,往地板上一倒——那动作看起来更像是想泼到夏树的脸上,但他忍住了。
琴酒眉眼像是凝了一层霜,开口也是冷的:“想死从这里跳下去比较快。”
他起身,扬手将桌上的几个酒瓶扫落在地,晶莹的酒液从瓶口汩汩而出;折返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杯水。
琴酒捏着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然后往他的嘴里灌了水和过敏药。
夏树:“咳……咳咳……”
因为这粗暴的动作,他咳得惊天动地。
对方欣赏着他的狼狈,似乎平复了一点情绪,冷声问道:“解释。”
北条夏树抱着膝盖,将自己蜷起来,心虚中带着几分委屈:“我试了下,喝酒就能想起来一部分忘记的事情。”
琴酒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面无表情道:“忘了就忘了。”
“我想记起来。”他说。
“你忘了这么久,也没死。”琴酒冷嘲,随手抖开一份报纸,“我晚点回来,倒是会发现一具尸体。”
“才不是。”夏树反驳,低下头,“……只有你一个人记得,这对你来说也不公平吧?”
琴酒捏着报纸的手指缓缓收紧,捏出几道皱痕,不置可否。
他没说话,因此北条夏树也不敢继续狡辩了。
过了好一会儿,药效发作,渐渐抚平了过敏带来的痛楚。
然而大脑却因为迟来的酒精越发晕眩,头疼,浑身都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夏树依然抱着膝盖,悄悄观察琴酒的表情、试图判断对方的事情,却立刻注意到了别的事情。
对方脱了外套,内搭薄衬衣勾勒出肌肉线条,手指骨节分明,苍白的掌背上隐着青色血管。
夏树心跳加快,好不容易安生的智齿也跟着开始痛了。
它果然是一颗心怀鬼胎。
他拍了下自己的脸颊。不许痛。
琴酒抬眸,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
夏树视线疯狂在空中漂移,并不敢与之对视。
于是对方走过来,盯着他看了会,玩味地扯着唇角笑了声:“……嗯?”
夏树:“……”
“不敢看我。”
他下了这个结论,又迫近了点,清挺的鼻梁蹭过夏树的脸颊,语气狎昵,“怎么,想我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