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 黑泽终于打完了电话,将手机捏在掌心思索了几秒,重新放回口袋里。
他拉开移门, 正好对上夏树的眼睛, 发现这小孩又一脸懵,淡淡问道:“怎么了?”
北条夏树回神, 缩了缩脖子:“……没什么。”
好在黑泽阵没有深究,“嗯”了声,又说:“雨停了,把伞也带上。”
他拿起车钥匙, 带着北条夏树下楼。
意识到终于能离开黑泽领地的缅因猫安分了, 不再闹个没完, 眼不见为净地缩在包里假寐。
今天是休息日, 晚上四五点的车道不算拥堵,黑泽阵很快将他送到公寓楼下。
北条夏树关上门, 才忽然想起来手中还捏着黑泽给的雨伞。他回头, 却见黑泽的车飞快地开走了, 速度快得如同肇事逃逸, 生怕他追上找麻烦似的。
北条夏树:“……?”
他只好给黑泽阵弹电话,结果响了两轮, 没接。
于是北条夏树又摁掉, 重新打一遍, 这下却听见电话那头的女声用没什么起伏的机械音说“您拨打的电话占线中……”
这也太不巧了, 黑泽先生可真忙啊。
他回到家,将沾了灰的伞套擦净, 期间缅因猫咬着他的裤脚, 弓着身体往房间方向走。
不得不说, 这猫的力气大到不可思议。北条夏树担心裤子被扯坏,跟着它走到主卧的卫生间门口。
缅因猫尾巴啪嗒啪嗒抽地,扭头。
【去洗澡。】
北条夏树:“?”
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想洗澡了呀?”
猫咪是对气味很敏感的动物,它讨厌黑泽先生,所以想洗澡。
北条夏树自以为理解了猫的意图,转身去杂物间,把新买的宠物澡盆拿出来,高高兴兴地放好。
他捋了捋袖子,对着门口一脸嫌弃又无语的猫咪招呼道:“快来。”
猫:“……”
一人一猫僵持着,几分钟过去,北条夏树把不情不愿的猫抱进澡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猫明明在第一次洗的时候又乖又听话,这次却扑腾甩毛,让他跟着半身湿透。
北条夏树也洗了个澡,出来之后,缅因猫终于满意了点。
他擦着头发,给黑泽发消息。
【夏树:[雨伞照片.jpg]】
【夏树:黑泽先生,你的伞在我这里】
“我寄给你?”、“我把伞的费用转给你,就当我买下它吧。”……
应该选一种最省力的处理方式,但他此刻犹豫了。
维修费赔付了,把伞还给黑泽先生,账面上两清。
那是不是以后就没有机会见面了?
北条夏树说不出这是什么感受,他迟疑许久,等到了黑泽阵的回复。
【黑泽:下次见面还我。】
寥寥几字,却让北条夏树顿时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他听到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大概是猫在用抓板磨爪子,除了这一点,它完全不像一只猫。
它对逗猫棒毫无兴趣,对猫薄荷也无动于衷,不喜欢睡猫窝反而喜欢床,甚至会用智能马桶。
北条夏树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看到地上那把破破烂烂的雨伞,笑容立刻从脸上消失了。
“你在干什么啊?”他惊异地看着缅因猫,“这是黑泽先生的东西!”
猫咪正在旁边悠闲地舔爪子,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误。
夏树检查了一下面目全非的雨伞,试着打开,然而失败。
伞骨居然也折了。
他理所当然的把损坏伞架的过错也归咎到猫身上,没细想为什么一只小猫咪能轻松折断材质是铝合金和玻纤的伞骨——因此真正的罪魁祸首黑泽阵本人完美隐匿,全部罪责由不懂事的小猫咪抗下。
“我本来要还给他的。”夏树有点气愤,试图和猫讲道理,“万一他生气了呢?”
猫舔爪子的动作轻轻一顿,古井无波的脸上似乎在说:【还有这种好事?】
夏树:“……你很过分。”
他又给伞拍了张尽可能雅观的遗照,给黑泽发过去,尴尬地说:【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没看住家里的猫。】
黑泽:【?】
黑泽:【猫?】
夏树:【对……】
夏树:【非常抱歉,我会给你重新买一把的】
黑泽:【丢了,换个猫养】
夏树:【??】
黑泽似乎在忙,回完这句又没下文了。
北条夏树也不介意,他熄了屏,半蹲和缅因猫平视,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不可以搞破坏。”这样似乎太没威慑力,他又补了句威胁的话,“你这样的小猫咪是会被我弃养的。”
猫僵硬了一秒,随即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你害我要赔黑泽先生好多钱。”夏树仗着猫咪没有金钱观开始胡说八道,“我快要吃不起饭了,明天要去工藤家蹭晚饭吃,都是你害的。”
缅因猫渐渐收起一身攻击性,偃旗息鼓,连耳朵都向后背了。
“听到了吗?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哦。”
“……咪。”
……
吃不起饭是骗小猫咪的话术,次日去工藤家吃晚餐倒是真的。
久居国外的工藤夫妇难得回国,工藤有希子热情地邀请他来家中做客。
次日放学,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来到他的班级门口。
工藤刚踏进正门,就看见有个背着包的男生喊了句“那就拜托你了北条,谢谢啊我先走了”,接着从后门匆匆离开。
教室空荡荡的,只留北条夏树一个人。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工藤新一看向黑板上值日栏的四个名字,“他们都有事吗?”
夏树含糊道:“可能吧,不知道。”
他从包里翻出一台扫地机器人,摁下开关,然后悠闲地玩游戏机。
“好过分,总不可能三个人同时有事吧,他们就是想把事情都推给你。”毛利兰皱眉,将挎包放到讲台上,拿起黑板擦,“我和新一来帮你。”
“谢谢,但是不用了。”北条夏树阻止了她的动作,对着那台圆滚滚的扫地机器人颔首,“它会飞,能擦黑板。”
毛利兰:“?”
“也能擦玻璃。”
毛利兰:“……这样啊。”
工藤新一在教室内转悠一圈,若有所思地说:“我说你啊,是不是又被霸凌了,但自己没有察觉到?”
北条夏树:“什么?为什么是‘又’?”
工藤新一大惊:“你完全不记事情的吗?就是你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有几个人故意撕你课本……”
“我也不看课本啊。”
“往你柜子里的运动服和运动鞋上倒饮料……”
“上体育课太累了,我开了个哮喘证明,并不用去。”
“还约你去学校后门的小树林里打架……”
北条夏树想了想:“那其实是我约的。”
工藤新一:“?”
他刚转学过来不久,就很快成为了学校小有名气的人物,同时在女生中极受欢迎。这个年纪的男高中生大多人憎狗嫌又自恋,跟异性相处也常把事情搞砸,于是通过自身的反面例子,将北条夏树的礼貌妥帖衬托得闪闪发光。
这必然会引起一部分人看不惯,其中就包括几个学校里喜欢寻衅滋事的刺头儿。
有个人的女友因为受不了他的脾气怒而提出分手,分手时怒吼了一句“但凡你有北条同学的脾气一半好我都能忍下去!”……然后北条夏树就成为了这几个人的眼中钉,实在是无妄之灾。
不良少年的报复手段低劣到可笑,幼稚程度上和国中生没有任何区别。
从前北条夏树对此这件事的处理方式闭口不谈,大家只知道后来这几个人都转学了,于是校园里开始流传“北条同学拿枪恐吓,告诉他们要么转学要么死”、“北条同学的父亲其实是帝丹高中校董”,但工藤新一知道他没有父母,所以对于这些流言蜚语一个字都没信过。
见他似乎有意披露,工藤兴致勃勃道:“你把他们都教训了一顿?”
北条夏树沉思:“没有,我和他们讲道理。”
工藤新一格外迷惑:“真的吗?和不良少年?这能说得通吗?”
北条夏树点头,肯定道:“对。”
——虽然是用枪和载着武器的无人机讲道理。
几个和平年代长大、最多也就用铁棍打架的不良被枪声吓得面色苍白,旁边被机载霰.弹枪拦腰扫断的大树更是预示了某种悲惨命运。
当北条夏树慢条斯理地念出每个人家庭情况,向他们展示私家侦探跟拍的家人照片的时候,色厉内荏的几人都抑制不住颤抖,争先恐后地道歉。
“其实他们态度还蛮好的。”夏树回忆了一下他们的神情,平和道,“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都是主动要求转学,想要重新开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