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声马嘶啸破夜空,马蹄声由远而近。
见劳亦作脸色阴晴不定,李坦正心里打鼓,忽闻马蹄声,暗暗诧异,自己无意间撞见黑龙会的人马,缀着到此,恰巧见到小师妹,难道师兄弟们也刚好在附近,看见烟火赶来?
劳亦作十分郁闷,暗道,要是黑龙会也有潇湘剑派这集合速度,还不所向披靡?
一行七人来到药铺门口,为首的中年人身宽体胖,衣着华美,跟随的六人也是锦衣加身,腰佩宝刀。
“风老板!不知贵驾亲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劳亦作看到来人,欢喜地迎到门口,亲自为那胖中年人牵马执鞭。
胖中年人坦然受之,施施然率人走进屋来,看到李坦三人,眼中愠色一扫而过,朝劳亦作冷哼了一声,在劳亦作原来的位置落座——多年来他养成一个习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李坦认得此人,四海钱庄的风万年风掌柜,坐拥天下财富,虽然只是代背后势力行使管理职责,却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沈峰已草草包扎手腕的伤势,此时又慌着吩咐手下赶紧泡茶。
风万里打量了下四周,说:“童掌柜把这里搞得有声有色嘛!我还是几年前,死士训练计划启动的时候来过。”
萧萧心道,原来童掌柜就是这药铺的掌柜,他携女儿背叛黑龙会出逃,这就可以解释为何药铺无人之谜。李坦更是心惊,江湖早有风闻,黑龙会暗里用药物及惨无人道的手段训练死士,却不知这小镇也是其巢穴,他毫不避讳地将机密随口说出,只怕后果不妙啊。
劳亦作恭立风万里下首,闻言答道:“童掌柜的确有些才干,但是已判会出逃,被我等截获,我已将其正法。”
风万里疑惑说:“不可能吧?童掌柜忠心耿耿,怎会突然作出此等愚蠢之举?”
劳亦作说:“只因这古镇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诡异之事,童掌柜贪生怕死,因而叛逃。”于是把所了解的情况详细给风万里叙述了一遍。
劳亦作说完,见风万里沉吟不语,又小心翼翼问道:“看风老板神色,似是不知此间发生的事,那这次亲临,有何要事呢?”
风万里勃然变色,拍案而起,指着劳亦作的鼻子喝道:“不是你昨夜八百里加急通知我说小镇发生诡异事件,邀我前来商议的么?”
劳亦作在手下面前被呵斥,顿感脸面尽失,但仔细琢磨风万里的话,发觉不对,慌忙解释道:“这断不可能啊,我也是下午时分才发觉异常,怎会有此一说?”
风万里冷笑说:“我收到的信件可是有你的碧洗分堂的印章的。”
劳亦作冷眼看向沈峰,碧洗分堂的印章一直是由他管理的,沈峰吓得慌忙跪下,硬着头皮解释道:“昨天傍晚,青林副堂主突然说要拟制上报京师总堂的公文,把印章要去尚未归还。”
劳亦作怒道:“他大字都不识几个,拟制公文怎会不叫你代劳?”
沈峰喏喏说道:“属下也提过代笔之事,但青林副堂主听了十分生气,所以属下也不敢多说。”
劳亦作对一名黑衣人说:“你去把那畜生找来。他若不来,将他绑了来。”又挥挥手让沈峰起来。
沈峰见茶水泡好,亲自给风万里呈上。风万里满意地点头,端起茶水慢慢品尝。才喝得几口,忽然软倒在地,身体不断痉挛,七窍流出黑血,只挣扎得片刻,便不再动弹。
沈峰吓的差点晕过去,愣在那里不知所措。风万里的六名手下拔刀出鞘,向沈峰冲过去,劳亦作人影一晃,拦在中央。黑龙会众人见老大动手,哐啷啷一片刀剑出鞘声。风万里其中一名手下喝道:“劳亦作,你要造反不成?”
劳亦作示意手下把武器收起,说道:“各位兄弟,待查清为何中毒再说,茶水并不是沈峰沏的,很多人都可下毒。沈峰跟我多年,一向衷心耿耿。断不会做出此事。”
那六人兀自不信,但也没有立即动手。付猛趁机检查风万里的尸体,然后是壶中茶水,最后水井水源,确定有人投毒井中。付猛当众把结果说了。
那六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一番已达成共识,说:“风老板是在你们的地盘被人毒死的,除非找出真凶,不然你们负有主要责任。”
李坦正冷眼看着这一切,火势忽然蔓延到自己这边,只见沈峰指着他们三人叫道:“是他们下的毒,他们一开始就躲在暗处鬼鬼祟祟!”
李坦正要矢口否认,萧萧已抢先说道:“我们为何要毒害你们的风老板,水井下毒,很多人都可以。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看你的嫌疑最大,不然为何你只给风老板奉茶而不给你们堂主?”
沈峰怒道:“当时我们堂主还未落座,怎么奉茶?”
“你可以摆到桌子上啊,你为什么不倒。”萧萧说,其实他看出来,沈峰手腕受伤,不愿多动,劳亦作没有落座自然也懒的给他倒茶。但不待他反驳,接着说:“你一定说你的手腕受伤不能多动,哼哼,既然倒了一杯,又如何介意再倒一杯。定是你故意毒害风老板!”
“不是!”沈峰恨极,英俊的面目变得异常狰狞,说,“你这小叫化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说着抢过手下的长刀冲了过去,萧萧面不改色的躲到伊潇潇身后,叫道:“有人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啦!”伊潇潇当然不足以保护他,但伊潇潇身边站着李坦。
李坦弹剑出鞘,龙吟不止。他轻轻接下沈峰的攻势,却只守不攻。此时场面太过混乱,稍有不慎,就会酿成混战,自己双拳难敌四手,怕护不住小师妹周全。
沈峰久攻不下,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忽然虚晃一刀,喝道:“看暗器!”李坦后跃做好躲避姿势,可沈峰暗器的目标却不是他。“咻咻”的几下尖锐的破风声,灯火尽数被沈峰打灭。他又就地一滚,冲出包围圈。李坦暗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原来这小子早打算要跑,只怕是做贼心虚。
却不知伊潇潇小姑娘在暗骂萧萧卑鄙,贼喊做贼。
此间不乏夜能视物的高手,风老板手下六人及劳亦作、付猛正想把沈峰拦下。突然四面八方传来嘶嘶的交谈声、嘻笑声,忽遐忽迩,极尽诡异。
“是谁?!”劳亦作喝道。
诡异声响这次没有停止,反而慢慢逼近过来。萧萧低声问伊潇潇:“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伊潇潇点点头,又想起黑暗中他看不见,小声答道:“和酒肆那里的味道一样,越来越浓。”
“快点燃灯!”劳亦作吼道。
灯光亮起,异声断止。但不远处传来沈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走开!堂主救我……救命啊!……”惨叫声嘎然而止,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又传来一个女子几近绝望的哭喊声,女子声音越来越近,劳亦作率先点燃火把走出门去。
火光亮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背后瞬间被冷汗湿透。只见一个衣不蔽体、容颜绝美的年轻女子提着灯笼,在鼠潮之中踉踉跄跄地向人群这边走来。是的,鼠潮,黑压压一片尽是小猫般大小的老鼠,街道上,墙壁上,甚至屋顶上,一层层涌动,没有一丝空隙。那诡异的交谈声、笑声,正是老鼠的嘶嘶吱吱的叫声。小镇居民瞬间人间蒸发的谜团也豁然开朗,任你多厉害在高手,被这鼠潮淹没,也尸骨无存。
鼠潮在火光下四散逃窜。那女子柔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她惊惧得想闭起眼睛就这么倒下去,但对生的渴望又鞭笞着她一步一步往前方逃去。尽管前方,也是一浪又一浪等候着嗜血食骨的鼠潮。萧萧看着那挣扎的可怜人,仿佛看到了一路走来的自己。他猛地抢过一人的火把,驱赶着老鼠向那女子迎去。
若没有丝毫热血,男人也不能称之为男人。
众人就这么冷眼看着两人,没一个打算上前帮忙——除了伊潇潇,伊潇潇小姑娘心有余而力不足,看着那些老鼠硕大的个头,咕噜噜转的小眼和尖尖的獠牙,她就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手脚酸软使不上力气。
在无月的夜里,火把的光亮还算耀眼,而鼠潮似乎十分怕光。萧萧安全地把女子救了回来,但身上也受了不些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