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手臂很疼,但是每一丝疼痛都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很兴奋,凌长空的宝物是个筹码,他要放手一搏。他相信等待多年的机遇就要到来,机会惊鸿一瞥,稍纵即逝,他要打醒十二分精神牢牢抓住。他想了想,对无非说:“真人,我们已赶了一天的路,又饿又累,不如找个地方歇息一晚,明日中午就能到达藏宝地点。”
无非道人也是腹中饥渴,与法相略作商量,进城太过显眼,决定在城郊找个避风处将就一晚。
伊潇潇有幸从麻包袋中解放出来,经此折腾,她也蓬头垢脸,狼狈非常。她看了一眼萧萧的伤臂,见因不得接骨已越来越肿,心里不由十分难过,原来我自以为已经很惨很难受,他这么疼却一路坚持过来也不喊疼。
无非道人生起火堆后交代法相和尚看好两人后,就寻找食物去了。法相负责看守伊萧二人。
“佛爷,你的武功好厉害啊,不说天下第一,也应该鲜有敌手了吧?”萧萧说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法相和尚得意道:“好说,我也是自幼苦学,才有今天的成就,你很聪明,他日觅得名师,相信也有一番作为。”
“唉。只怕我已没有日后咯,无非真人寻得那宝物后,肯定会杀了我和这位姐姐来灭口吧,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嘛。”萧萧看似不经意的说,眼睛一直在悄悄观察法相的神色,见他不置可否,又继续道:“只是不知佛爷的武功和真人孰强孰弱呢?”
法相脸微微一变,说:“我们各有所长,不相伯仲。”
萧萧大摇其头,说:“不然,道长心思缜密,佛爷直来直往,这是各有所长,要说武功造诣,依我看倒是佛爷略胜一筹。”
法相又有些飘飘然,乐道:“你这小孩能有什么眼力,不过计谋我不如无非,但武功嘛,呵呵,呵呵。”
“等拿到那件宝物后,佛爷您的武功只怕又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进入另一个境界咯,到时真人怕都不是您的对手。”萧萧忽然说道。
法相面色有些怪异,说:“那宝物自然是我和无非共同拥有,要真能有所补益,自然是一同的事。”
“自然?佛爷,您不会没有与真人商量好这宝物如何分配么?”萧萧诧异万分地说、
法相瞪眼道:“这要如何商量?我们一同得的宝物,自然——肯定是平分啊。”
“不对不对!”萧萧说,“要是到时真人说他又出计谋又出力,要分多的那份,或者说,他要据为己有呢?”
法相忽然警觉,叱道:“你这小孩,别想挑拨离间。”
“啊,佛爷您误会了,我这完完全全是为您着想哪,您是性情中人,耿直刚烈,只怕会吃了满肚子坏主意的人的亏哦。”萧萧真诚无比的说,“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送你一份大礼,只不知你敢不敢要?”
“你是说,那宝物。”法相意识到了什么,贪婪之心迅速占据了整个思维,呼吸也略显急促。
“没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两个人分宝物,共得好处,哪有自己独享来的痛快。”萧萧谆谆善诱道,“凌长空现已狼狈逃串再不敢出现,而宝物在我手里,我又逃不出你的五指山,你还担心什么呢?”
法相还在犹豫,萧萧接着说:“所谓一力降十智,佛爷武功高强,只要不经意出手,真人猝不及防,定然受制,你再去取了宝物远走高飞,可谓轻而易举啊。”
法相兴奋了,萧萧每一句话都说进了他的心里,但是他不是傻子,萧萧会那么好心,帮他想主意?他说:“你为什么要帮我?你的手臂还是我折断的呢。”
伊潇潇哑穴被点,听到了两人的密语,暗道卑鄙,可惜口不能言,不能痛骂他们一番,略为不爽。又听见他们有可能杀人灭口,那岂不是殃及池鱼,自己还如花似玉的就这么死了多浪费啊。
萧萧又笑了,他说:“我当然不是没有私心,只因我的性命在献出宝物后,肯定冻如水,如果佛爷独得宝物,真人也是知情的,那时灭不灭口已不重要,还乞佛爷饶了我的小命。”
法相心里大乐,心道,这小叫花还是太嫩,以为我和无非是同伙,只会制住他而不杀他,要做成这件事,无非是肯定要死的,哼,这狗鼻子道人自以为会几条花招,对我指指点点的,杀了又怎的。这两小孩,哈哈,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萧萧见他模样,知道他已经意动,忙说:“不知佛爷准备何时动手?”
法相心想,小心这小子故意设套,一会又向无非告状,我虽然不怕无非,但先机一失,恐有变故。想着说道:“动什么手,此事休要再提,不然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哦。”萧萧耐人寻味地应道,末了自言自语,“要是动手最好在明日中午,因为一般午时是人最疲倦和防备最懈怠的时候。”
过了半响,无非道人打了两只山鸡回来,烤了与法相分食,萧萧也荣幸地被法相赏赐了两只鸡屁股,可怜咱的伊潇潇小姑娘一直被遗忘在角落,饥肠辘辘,咬碎银牙。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阳光明媚,风微凉,因是野外,清新的空气在草木的绿意下显得更加纯净。伊潇潇是睁着大眼坐到天亮的,她看着萧萧伸个懒腰爬起来,就像看到个怪物,因为她发现这家伙不仅能忍耐疼痛,居然还能在朝不保夕的时候坦然入睡——虽然因为疼痛睡得并不安稳。
这次轮到法相去觅食无非留守。法相前脚刚走,伊潇潇就看到了熟悉的一幕,而这一幕,昨晚貌似已然上演过一次。
“真人,你不仅武艺高强,还是智勇双全啊。”萧萧说,“连鼎鼎大名的情剑凌长空也要被你整的惶惶如丧家之犬。”
无非道人淡淡地说:“你这小孩也不差嘛,居然猜到凌长空将宝物藏在破庙里。”
“侥幸而已。”萧萧狠狠地说:“那贼和尚捏断了我的手臂,可是凶狠异常啊,只怕得了宝物后,也不会绕过我的性命吧,所以我想送真人您一个大礼,只不知你敢不敢收?”
无非道人不以为然,说:“你是说那宝物?贪婪之心人人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是不自量力只怕下场会很悲惨,你不正是一个好的例子么。”
萧萧呵呵一笑,说:“真人你有大智慧,我哪能与你相提并论。用智者用人,用力者受用于人。真人看来已智珠在握,欠的是当机立断的决心啊。真人试想,那和尚武艺高强,要是宝物到手,可是易与之辈?关键还是在宝物未现而必现之时啊。”
无非面寒如霜,说:“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久,你的话太多了。”
萧萧面色平静,说:“幸好我不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去贪那并不属于我的东西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真人,今日午后,宝物将现。”
行程煎熬,当此暑天,烈日渐渐灼烧大地。无非怕伊潇潇给闷死了,见她还算老实——其实像她这样被制住,想不老实也不成——就不再用麻袋套住,解了都她腿上的穴道让她可以行走。
临近正午,无非和法相也都汗流浃背,加上伊潇潇磨磨蹭蹭,萧萧又有伤在身,看他虚弱模样,冷汗热汗直冒,眼见快支撑不住,更是心烦气躁。这会途径野外一片树林,有个供行人歇脚避暑的茶肆,便决定休息一会。无非和法相各怀鬼胎,想法相同,一拍即合。
伊潇潇咕噜噜地灌着茶水,她从不知原来这么粗贱的茶水会如此甘冽,恣意地享受着这暂时的清凉。宝物即现,无非与法相心里都在敲着自己的算盘,气氛一时有些古怪,萧萧猜想,自己的话肯定都被这两人听进去了,贪心其实早有,只是尽早地把它给展现出来罢了,时机一到,自然水到渠成。
“店家,可有什么吃的?”萧萧问店主人。
“有刚出笼的大热馒头,马上给客官您端上来。”店主人热情地应道,萧萧这路人马相当古怪,有僧道不说,还有乞丐和少女,着实让人费解,但既吃的四方饭,南来北往见的奇人怪事也不少,店主人就没往心里去。
萧萧一提醒,无非忙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给了法相,说:“法相师兄,这是今早吃剩的一点野鸡肉,你是无肉不欢,将就着填填肚子吧。”
法相正在琢磨着要动手,闻言刚好腹中饥饿,馋指大动,笑呵呵的接过,说:“妙极妙极!”他边大快朵颐边暗道,小子还挺孝顺,等老子吃饱了宰的你干净利落点,让你免受点罪来报答你吧,哈哈哈哈。
伊潇潇啃着馒头眼巴巴地盯着法相吃肉,暗骂贼和尚,最好噎死你。萧萧看她那模样,面容虽显狼狈,却是十分好看,那如雕似琢的轮廓,吹弹可破的肌肤,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相当的漂亮可爱。
“咦?无非师弟,你看这鸡肉上面有什么东西?”法相忽然奇怪地指着吃剩点骨头的鸡腿惊叫。无非心理咯噔一下,凑上前去看,嘴里说着:“能有什么东西啊?这是我亲手摆弄的,不会弄脏啊……?”
法相看准时机,藏在桌下蓄势的右掌猛地向上击出,木桌瞬间碎裂四散开来,手掌就印上了无非的左肩。无非没想到这看似傻憨的和尚会动手,他反应也不慢,见躲闪不及忙运劲于胸,硬抗下这掌。
一声闷响,无非蹬蹬蹬连退数步,鲜血从嘴角溢出。
法相长身而起,哈哈大笑,说:“无非师弟,你不是计谋万千么?这还不是着了老子的道。”
伊潇潇使劲嚼着馒头的小嘴也停了下来,煞有玩味地看着这一幕,还抽空瞥了萧萧一眼,见他此时居然焉在一旁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道,装,你继续装,以后再不能相信这家伙的鬼话。
无非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喃喃道:“大意了,还是大意了!原来不是头蠢驴而是条毒蛇啊。”
法相得意道:“没办法,你这家伙诡计多段,留着在世上我不放心啊,相信刚我的一掌已伤及你的经脉,再无还手之力了吧,你是自行了断呢,还是佛爷我动手?”
无非抬头冷眼看他,神色古怪,说:“你不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心脏和脉搏都有异于常么?”
法相一惊,想着刚吃的肉可是从无非的怀里拿出来的,怒道:“你敢下毒?!我居然吃不出来……”
“哈哈哈,”这次轮到无非冷笑,他说,“你既然都会来阴的,我为何不能下毒?这可是我亲自提炼的毒药,无色无味,保管你吃上一斤,也不会觉察出来,十二时辰后,你就尝尝这嗜肉腐骨的新鲜滋味吧”
法相冲上前揪住他吼道:“快把解药拿出来,不然我生撕了你。”
无非像看着一具尸体般看着他,说:“你以为我会把解药随身带着么?人天生蠢就注定一辈子蠢啊。”
法相心惊胆战,连自己中的什么毒都不知道,这可怎么解啊,忽然瞧见无非手往背后缩,忙喝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无非忽然死命一挣扎,转过身来就把手里东西往远处扔。法相武功的确高他不少,手一捞,就截了回来,放在手上一看,见是个小瓷瓶,上书解药两个小字,不由大喜。
无非顿时面如死灰,颓然道:“大事去矣,原来是为避免你怀疑,与你共食剧毒而给自己准备的。”
法相慌忙打了药瓶一口喝干,以免自己毒发又生变故。
无非讶然,问:“你都喝了?”
法相看他表情,愕然道:“难不成这解药喝多了也出事不成?”
无非连连摇头,说:“解药喝多了当然不会有事。”他忽然坐了下来,认真地盯着法相看着。
法相见他目光古怪,又想不明白他小命危在旦夕还在做这种费解举动,有恃无恐的样子,顿时一阵焦急,喝道:“你要不肯自行了断,佛爷就帮你一把。”说着就要动手。
“解药喝多了当然不会有事,”无非淡淡地说,“但是毒药喝多了和喝少了有什么区别,我倒是不知道。”
“你,你说什么?”法相被他搞的有点崩溃。
无非神色更加从容,说:“很简单,那包肉里没有毒,因为世界上没有一种毒药会无色无味,那什么心跳啦脉搏啦只是你心理作怪。还有别以为世上写着解药的东西就真是解药,也有可能是穿肠剧毒哦,你刚就喝了那么一瓶这样的。”
法相狐疑不已,想一掌结果了他吧,又有所忌惮,不由目光望向四周,望向萧萧,萧萧神色疲倦,病怏怏的,望向伊潇潇,小丫头直吐舌头,他理解成是爱莫能助。法相犹豫半响,狠声道:“管你是真是假,老子一掌结果了你先。”
无非不停摇头,叹气道:“蠢驴就是蠢驴,也许偶尔会咬人,但世上又有谁是被蠢驴给咬死的呢?”
法相一运内劲,腹中顿时气血翻腾,舌头腥咸,一口黑色喷了出来。
“跑!”本来都病得濒临死亡似的萧萧一下跳的老高,冲伊潇潇喊了声,也不理她反应过来没,自己先飞也般夺路而奔。伊潇潇反应过来,手中馒头一甩,踉踉跄跄追去。心里大叫,你倒是等等我啊,我穴道还没解呢。
法相与无非只是对看一眼,谁都没有去追,没有能力也没有想法去追。
伊潇潇追了老一会才追上萧萧,因哑穴没解说不出话,忙一把拽住他,挤眉弄眼的表达没有人追来的意思。萧萧领会,瞪了她一眼,喘着气说:“你跟着我干嘛?”
伊潇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萧萧可不吃那一套,连连挥手,说:“去去去,我怎么觉得跟你在一起就特倒霉,倒霉事情一桩接一桩,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吧。”
伊潇潇拽着他不放,她害怕,虽然这小叫化也不见得有什么本事保护自己,但女人依靠男人,本就是天性。萧萧无奈,转眼想道,多一个人,到时候被贼秃和臭道士抓住也多个挡箭牌,于是故作深沉的说:“你看,我刚救你一命,现在你又要跟着我同行,这也不难,不过凡事你都要听我的。”
伊潇潇腹诽,你自己一个人逃的比兔子还快,哪来救命一说。面上却眨着大眼,可怜兮兮的点头答应。
两人沿着道路,寻摸着往附近的城镇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