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比苏倩芸灵活得多,见事态不妙,忙拉住苏倩芸的手说:“你这孩子,我还想着带你出来走走能让你散散心,结果又勾起了你的伤心事。”她歉意地对大家道,“扰了大家的兴致了,是我的不是,我带倩芸先走一步,大家留下同公主多聚一聚。”
苏倩芸这一身很好看,很衬她,让她看起来温婉动人,柔弱得让人想保护她。可当这一身和守孝联系到一起,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适。
她这招很管用,原本想说些什么的人确实都住了口,人家都这么难过了,何必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呢?大家对刚失去父母的孤儿总是会多一点包容心。
连容萱也没再说什么,只不过容萱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大家都注意到了,然后大家就注意到容萱从上而下地打量了苏倩芸全身。
容萱诧异地看看左右的人,又看向她,“这……可是我的提议不妥?”
容萱又道:“如今说清楚了就好,伯母觉得我小气也好,什么也罢,我着实不喜薛驰这样。不过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薛驰日后不再如此,这次我便原谅他。我父亲收他为徒,待他比待我都好,想必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怪他,此事就过去吧,伯母不要再提了。”
倒显得赵蓉萱沉稳大度,发现薛驰变心也不吵不闹,退让成全。如今说开了更是不再计较,让他们也不要再提,尽显赵家教养,而薛驰处事不周就显得薛家没有赵家家风好了。
容萱看向薛母道:“伯母心善,收留苏将军之后,当真仁义,想必军中将士也会称赞薛驰此举仁义。伯母不如好事做到底,收苏姑娘做女儿吧!既然他们以兄妹相称,又如此有缘,结为兄妹也是一段佳话,如此苏姑娘住在薛家就更合情合理了,谁也说不出个不妥来。
薛母大大方方地起身又同容萱说了两句话,便带苏倩芸去了后花园。但她这番应对已经把苏倩芸守孝的问题大大缓解了,不但说明了苏倩芸在郁郁寡欢地守孝,还凸显了她的慈爱之心,也解释了这身打扮只是想让苏倩芸高兴点,别失礼,全都情有可原。
她立即知道这是薛驰刚回京不久的时候,赵蓉萱请冰人退婚,薛家不同意,还送上厚礼,特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她道歉,衬出她们的明理和她的无理取闹。
再者,苏姑娘如今家人俱亡,如我一般无依无靠,我有幸因薛驰是家父之徒得其照料,订了婚约,不愁归宿,苏姑娘的将来却不好说,若她成了薛家义女,不就又有了家?薛家还能帮她讨回家中财产,两全其美。”
大家对她的同情心、包容心这一刻尽数收回,有些人已经不着痕迹地皱眉头了,甚至有心里忌讳这个的人都开始想借口打算走人了。毕竟父母自尽很晦气、守不住城池很晦气、她被歹人抓也很晦气,再想想她一来薛家就闹得赵蓉萱差点退婚,这不是晦气是什么?
薛母就自责道:“不了,让这孩子静一静吧。她自来了家里就郁郁寡欢,我想着让孩子活泼点,还特意给她打扮了一番,想让她交几个小姐妹说说话,在公主面前别失礼。如今看是我操之过急,还是缓缓再说,你们坐,改日再聚。”
大长公主留人,其他人再怎么样都得跟着说几句啊,都让薛母不必走,大家一起闲聊饮茶不是挺好?
这叫想为父母守孝?守孝穿着华贵的新衣?守孝会用亮丽的绣纹、红色的珠钗?再说守孝不老实在家里待着,参加什么宴会啊?
容萱也没等她回答,见她这样又叹息道:“肯定是很可怕的一幕,薛驰说你可怜,当真是可怜极了。你放心,赵家世代都会施粥赠衣捐助灾款,家训便有仁慈一条,我决不会容不下可怜落难之人。你认薛驰为兄长,便也是我的妹妹。”
她们走后,大长公主面带微笑,眼神却很冷地扫了一眼容萱。容萱毫不在意,还特意端起茶敬了大长公主一杯,笑道:“多谢大长公主邀请我来同大家一起赏花,平日里我没什么同大家相聚的机会,刚刚没想到伯母和苏姑娘会提到退婚的事,只能讲清楚,扰了大长公主和大家的兴致了,我以茶代酒,自罚三杯,望大长公主不要怪罪,也望大家见谅。”
没有几个女子能受得了这样的挑衅,苏倩芸胸有成竹,只等容萱变脸,那就达成今天的目的了。
她最后一句话看向苏倩芸,略带惊讶的样子就像在问——原来薛驰竟然不喜欢你吗?我成全你们他都不愿?
苏倩芸绞尽脑汁,艰难地说道:“我已经太麻烦薛家了,哪能这般厚颜,让薛家认我为女呢?再者、再者我父母新丧,我若如此,实在有愧于他们,我如今只想好好为他们守孝,其他的事不做他想。”
苏倩芸脸色一僵,原本不错的心情瞬间阴云密布。
还有更大胆一点的会想,大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啊?以前也没见请过赵蓉萱,这次就把人请来了,再一想大长公主和薛母的关系,还有刚刚的回护,啧,这不是欺负人家赵家遗孤吗?太不合适了。
容萱说完便连喝三杯茶水,一下子让犯嘀咕的人也不好怪她了。对啊,最开始提这些事的不就是薛母吗?刚开始赵蓉萱明明是很不想在大家面前提这件事的,要不是她们非拉着赵容萱一直说,赵蓉萱也不会开口啊?
她低着头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因为她知道,正常人看到她这样难过一定不会再继续说什么,不然就太不懂事了。
苏倩芸面对容萱的满脸关切,一时失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歹人抓住肆意轻薄的一刻,脸色瞬间雪白。
大长公主出声道:“哪有这样急着走的?不如到后花园坐一坐,看看新开的牡丹换换心情,晚点我还想同你说说话呢。”
苏倩芸刚到京城,薛家就给她做了新衣,今日来大长公主府参宴,更是从头到脚都是新的,衣裙出自百绣坊、首饰出自珠翠阁,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店铺。衣裙颜色浅淡没错,但那腰封裙摆的绣纹十分亮丽,首饰多以细小的浅色珠子为主,但有一根发簪带有两颗红珠就异常明显。
容萱看向薛母,薛母见自己说了那么多,她还没有羞愧动容,不禁心烦气躁,面上却露出慈爱的笑容,说道:“容萱,我自来疼你,你是知晓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受委屈,此事薛驰做的不妥,我已经罚他跪过祠堂,若你还不解气,改日我再让他负荆请罪。”
而容萱却提起了苏倩芸的伤心事,扰了大家的兴致,很不会处事。
左右被她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出了声,“是啊,这有何不可?这是好事啊。”
这要怪的话,还是薛母身为长辈不会处事。再想想薛驰在苏倩芸的事情上也是处事不周,不少人都觉得,这薛家的家风还真是一般,母子两个都一个样,没有大家风范。
苏倩芸心头一急,忙道:“不可!”
没想到,容萱叹息一声,说道:“边疆城池失守,也不能全怪苏将军,苏将军刚烈自尽,称得上一声‘豪杰’,苏夫人也随之殉葬,如此深厚的感情令人羡慕,可惜留下你一个人面对歹人,当真是惊险万分。你当时是被敌军抓住的吗?还是山匪?又或是城中恶霸?”
不管怎么样,这场专为赵蓉萱设的鸿门宴最后是不了了之,容萱一点没伤到赵家声誉,第一仗就打赢了!
容萱大大方方地笑说:“跪祠堂太严重了,负荆请罪更是从何谈起?说来我也有不是,赵家家风严谨,世代不纳妾是大家都知道的,我从未见过父兄叔伯他们同妻子以外的女子有说有笑那般亲近,是以看到城门口那一幕才以为是薛驰觅得真心人,想要成全他们,原来竟然不是?”
薛母出师不利,又无法回转,有些生气,看了苏倩芸一眼,对因她而起的这些事十分不满。苏倩芸感受到了,自然不能让薛母对她不喜,便做出和之前一样温婉柔弱的样子,刺激容萱,故意说:“赵姑娘不误会薛大哥就好了,其实我一直把薛大哥当做哥哥一样,他也是看我可怜把我当妹妹照顾,没想那么多,仅此而已。若赵姑娘不喜,我、我日后可以闭门不出,只是我实在无家可归,暂时只能求薛大哥……和伯母收留,还望赵姑娘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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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攥着,不知这赵容萱今日怎么变得伶牙俐齿,一番话硬是给薛驰处事不周定了性,这本是她以退为进凸显赵蓉萱不明事理、忘恩负义之计,如今却被赵蓉萱借机点明是赵家对薛驰有恩,是薛驰同苏倩芸有说有笑极不妥当。
薛母握着容萱的手下意识一紧,怕容萱察觉,急忙松开,遮掩地捋了下发丝,强笑道:“好好好,说清楚就好。”
赵蓉萱恨意上涨,迷晕她毁她名节再叫人吊死她的就是薛母,得见仇人,赵蓉萱恨不得引起血啖其肉,但赵蓉萱很快就压下恨意,认真看着容萱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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