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民虽然四海为家,但一样要过年。
即便想在春节期间继续跑船多赚点钱,可岸上的人放假了,不一定能找到货源,就算能找到并把货物运抵目的地,码头上的人不上班也没法儿卸货。
由于很多内河货船离老家很远,船民过年比较简单,航行到哪儿就在哪儿抛锚过年。
运气好的时候能遇上老乡乃至同样跑船的亲朋好友,几条船锚泊在一起,大家伙聚在一起喝酒、打牌、聊天,晚上一起吃年夜饭,看中央台的春节联合晚会,然后一起放鞭炮。
还有些船民早计算好了春节前的最后一趟货要运送到哪儿,提前给老家打电话,让家里人把孩子带过来一起过团圆年。
以前通讯没现在这么方便,打不了电话,只能发电报。
这样的年,韩渝印象中过了三次。
跟小鱼一起驱车赶到滨启河船闸,看着锚泊在江边的几十条大小货船,不由想起当年跟哥哥、姐姐一起在船上过年的情景。
“咸鱼干,二大队有人来了!”小鱼拉好手刹、拔掉车钥匙,推门下车快步走到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警车前。
韩渝遥望江面,隐约可见其中一条货船上站满了人。回头看向船闸管理所方向,能清楚地看到马路边停了两辆警车,低声道:“那应该是云港法院的车。”
小鱼把对讲机调到水警二大队的通话频率,喊道:“二大队二大队,我是长航分局梁小余,我和韩书记在滨启河船闸,收到请回答!“
等了大约半分钟,对讲机里传来水警二中队民警老陈的声音:“收到收到,鱼所请讲。”
“江上怎么回事?”
“云港中院带着驾驶员来查封船,他们拿了人家的船舶证书,还要把人家的船开走,人家拦住不让他们查封,不让他们把船开走,甚至不让他们上岸。”
“有没有打起来?”
“相互推搡,没真正动手,幸亏我们来的及时,不然真可能会打起来。”
韩渝接过对讲机,问道:“老陈,我韩渝啊,云港中院应该是带着手续来执行的,人家还报了警,照理说你们应该配合,怎么搞成现在这样?”
“韩书记,他们应该请求滨江海事法庭协助,如果有人妨碍公务,他们的法警有执法权,该抓就抓,该拘就拘,怎么也轮不着我们协助他们执行。”
老陈的话有一定道理。
法院又不是公安,法院异地协助只能请求当地法院协助。
再说法院又不是没法警,谁要是不配合完全可以采取强制措施,先控制起来,然后再按程序把妨碍公务的相关人员,送到当地公安局的拘留所。
韩渝意识到不是水警二大队不作为,俯瞰着江面道:“老陈,找条铁划子,接我们上船看看。”
“行,马上。”
大过年的,居然会发生这样的麻烦事。
明明不在水上分局的辖区范围内,可又不能不出警,不然双方打的头破血流会更麻烦。双方分歧太大,调解又调解不下来。
老陈正头疼,见咸鱼和小鱼来了并且要上船,他是求之不得,立马让一个船主开铁划子过来接。
韩渝和小鱼乘铁划子赶到江边锚地,赫然发现锚泊在这儿过年的有一大半是南河船。新年要有新气象,船上都贴满了对联,有两条货船上甚至挂了红灯笼。
只是感受不到过年的喜庆气氛,只见两个法官和四个法警跟几十个船民对峙,双方情绪都很激动,有的指指戳戳,有的破口大骂。隔壁几条船的船头、船舷和船尾上站满了大人小孩,并且看架势都站在被执行的那条船这边。
老乡帮老乡,这很正常。
韩渝定定心神,在老陈的帮助下爬上船。
小鱼更是举着证件喊道:“我是长航公安,麻烦让一让!”
“韩队长,你来的正好,你帮我们评评理。”一个中年船主挤了过来,激动地说:“云港法院的人想扣我妹夫的船,那条船是我妹夫花三十多万跟人家买的,都已经跑两年了,他们凭什么来查扣?”
韩渝认出中年船主,他家的船曾在北支航道出过故障,当时是韩渝和小鱼开001去江上帮着拖到吴老板船厂修的。
“黄老板,别激动,大过年的,有什么事心平气和的说。”韩渝拍拍中年船主的胳膊,跳上第二条船,边往前走边说道:“我们先了解下情况,你们别都挤在这儿,这么多孩子,万一把孩子挤进江里怎么办?”
“我们不拦着,他们就要跑!”
“黄老板,你胆子不小啊,法院只是要查封你妹夫的船,你竟然想扣法院的法官法警,你是不是不想过年了?”
“我们开始很尊重他们的,他们要看证书我们就把船舶证书给他们看,可他们看完就不还了,证书要是被他们带走,我妹夫怎么办?”
“是啊,法官怎么了,法官不能不讲理!”
“我不能听你们的一面之词,都说了让我先了解下情况。”
韩渝和小鱼在老陈的带领下一连穿过六条船,终于来到法官和法警被围堵的船上。
这是一条两百多吨的内河货船,看上去船龄不小,船体锈迹斑斑,船尾的船篷破破烂烂,喜庆的对联贴在船上显得格外突兀。
戴眼镜的法官见来了两个民警,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切地说:“同志,我们是云港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这是我们的证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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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同志,他们不讲理,你不能全听他们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挤上来要理论。
小鱼立马拦住她,很认真很严肃地警告:“我们问了你了吗?都说了先了解情况,能不能让我们一个一个的问?”
认识韩渝和小鱼的中年船主连忙拉住妇女:“别着急,听韩队长和梁队长的。”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