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五十八分,水上搜救连全体官兵带着装备和补给再次踏上征程。
韩渝回到趸船二层指挥调度室,打开高频电台,喊道:“邹总,吴处,我韩渝,收到请回答!”
“收到,韩书记请讲。”
“收到收到,什么事?”
“第四次洪峰虽然预计8号凌晨抵达砂市,但按前几次洪峰来临时的规律,可以肯定荆江水位从现在就开始上涨,接下来的24小时将会是最难熬的24小时!”
韩渝俯瞰着漆黑的江面,接着道:“为应对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重大险情,我们必须保存体力和精力。请你们立即让土方施工分队、土方运输分队和相应的辅助人员停止施工,组织机械设备和土方运输车辆装船!”
邹向宇追问道:“然后呢。”
“让岸上的施工人员乘001、长江公安110和监督88回来吃饭洗澡休息。吴处,请你辛苦下,连夜对工程船队和运输船队进行编组,编完组航行到‘基地’水域锚泊。”
“是!”
韩渝想想不放心,强调道:“水流很急,风浪较大,编组时注意安全,锚泊时更要注意安全。船队的拖轮和尾船抛双锚,渡轮和运输分队的自航船同样如此。抛锚时应松足锚链,链长为水深的六至八倍。
船队锚泊好之后留足船员值班,每隔十分钟检查一次锚泊情况。同时要通过雷达观测注意周围船舶动态,有情况及时向余主任报告,以便余主任组织救援。再就是轮机人员暂不休息,为应对有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陵港拖001、陵大渡13和滨江公安001要备车待用!”
“明白!”
……
抢险施工队伍集结待命,土方灌装分队继续灌装。
至于几个后勤保障分队接下来该做什么,由负责后勤保障的高级专家老王同志、“老板军官”钱总和值班员赵江分头安排。
见韩渝不断下命令,老王等人都在忙,秦副市长和陶副师长下意识看向沉副市长。
沉副市长挠挠脖子,带着几分尴尬地说:“外行指挥不了内行,我这个第一书记既不能瞎指挥,更不能给他们添乱,只能靠边站。”
隔行如隔山,人家确实很专业。
比如刚才对于工程船队锚泊的要求,压根儿都听不懂,不懂怎么指挥。
陶副师长突然觉得这次来慰问像是在给咸鱼添乱,干脆收起笔记本走出指挥调度室。
钱总意识到冷落领导了,连忙跟了出来。
“三位领导,客房在一层,我们早收拾好了,行李也送进去了,我带三位领导下去看看。”
“用不着这么麻烦,不能影响你们工作。”
“我忙完了,三位领导这边走。”
钱总回头看看身后,边走边笑道:“韩书记那边马上也忙完,我这就让炊事班把夜宵送过来,韩书记忙完就下来陪三位领导吃夜宵。”
陶副师长低声问:“还有夜宵?”
“我们突击队平时都是两班倒,每隔六个小时换一次班,人休息机器不停,所以每天夜里都有夜宵。韩书记前几天既要指挥又要抽时间开挖机,一直没休息好,今天好不容易睡了半天,到现在晚饭都没吃呢。”
“陶副师长,钱总是我们滨江华阳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的老总,也是一位退伍老兵。”
“钱总,你是哪一年的兵?”
“我是七五年当的兵,我运气不好,退伍回来没几天,老部队就上了前线,如果当时想想办法留在部队超期服役就能赶上对越自卫还击战了。”
陶副师长饶有兴趣地问:“你们老部队第一批参战的?”
钱总打开舱室门,说道:“我原来是101军301师炮兵团的炮兵,我的好多老领导和老战友都上了战场,也有好几个老战友牺牲了。以前没条件,想回老部队看看,路太远去不成。后来有条件,老部队却被裁军裁掉了,现在只跟几个战友有联系。”
101军这个番号堪称命运坎坷。
1949年3月正式启用之后就经历了多次撤编、重建、再撤编。
想到咸鱼营正在跟人家争的“正统地位”,陶副师长拍拍钱总的胳膊,感慨地说:“你们老部队当年在西线打的不错,八四年一鼓作气收复者阴山,以轻微代价歼敌568名,‘者阴山英雄连’就是你们老部队的。”
“我知道,我听我战友说了。”
“你战友有没有转业退伍?”
“早转业了,裁军时转业的。”
“101军撤编了,302师和303师也撤编了,301师没撤,如果没记错应该改隶104军了。我正好有个战友在诚都军区,回头帮你问问301师的驻地在哪儿,现在的师长政委是谁,到时候你可以回老部队看看。”
“谢谢首长。”
……
当兵的遇上当兵的,肯定能找到共同语言。
秦副市长插不上话,干脆环顾起今晚的住宿条件。
双人间,两张木床,床上支有蚊帐,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墙角里有一个洗脸架,洗脸架下面有两个开水瓶,墙上装有一台挂壁式的空调。
沉副市长的房间在隔壁,他今晚要跟老王同志住一间,条件没这边好,因为那边是两张上下床,是四人间。
】
跟宾馆酒店肯定是没法儿比,但在抗洪抢险前线这条件简直好的不能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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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副市长好奇地问:“钱总,咸鱼晚上住哪儿。”
钱总正准备开口,韩渝就走进来说道:“我晚上住气象保障室,跟我爸一个房间。”
“忙完了?”
“忙完了,三位领导,吃饭吧,饭在隔壁值班室。”
秦副市长正好有点饿,立马叫上陶副师长,一起来到以前的港监值班室。
夜宵搞得不错,四菜一汤。
考虑到天气比较热,钱总特意让炊事班送来一扎冰镇啤酒。
陶副师长也不客气,打开一瓶,咕噜咕噜干掉半瓶,放下瓶子拿起快子问:“咸鱼,安公的孟溪垸溃口,你刚才说有可能会淹到你们之前抢护过杨柳村附近,从你们之前的汇报材料上看,那一带属于荆江分洪区,现在溃口淹了,不就相当于分洪吗?”
“还是有区别的,并且区别很大。”
“有什么区别?”
“孟溪垸是由好几个民垸组成的大民垸,呈南北走向,南面大,北边小,溃口堤段在南面。安公前段时间三线作战,抗击的荆南洪水,确保的南平大垸,就距溃口堤段不远。”
韩渝不喜欢喝啤酒,也不喜欢喝茶叶水,只喝白开水。
他生怕陶副师长听不明白,干脆用手指沾上点水,在办公桌上画了一张地图:“从南到北相距几十公里,小民垸与小民垸之间有隔堤,所以就算会淹到杨柳村也需要两三个小时。
有这几个小时,安公县肯定会组织力量抢护隔堤,尽可能把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再就是溃口的并非长江干堤,而是长江通往洞庭湖的虎渡河。虎渡河由于泥沙淤积早变成了一条陆上河,许多河段旱季干枯都看不见水,也就是说水位很高,水量并不大。”
秦副市长问道:“这么说虽然溃决了,但不是很危险?”
“依然很危险,因为虎渡口不只是在安公这边连通长江,也跟松滋河相连,松滋河的上游是松滋口,松滋口一样连通长江。孟溪垸溃决对安公的损失会很大,对南湖省的乡安县也会造成威胁,因为再往南就是洞庭湖区。”
韩渝想到陶副师长最先提出的问题,接着道:“孟溪垸总面积300多平方公里,而整个荆江分洪区的面积大概1440平方公里,有效容积54亿立方米。54亿立方米这个概念可能比较抽像,用徐工的话说真要是启用,能装下385个西湖。”
陶副师长沉吟道:“你说孟溪垸即使被淹,现在被淹的水位也没有分洪那么高?”
“话虽然这么说,但对垸内的十几万老百姓而言区别不大。”
“这边要组织三十几万群众撤离,那边一个大民垸被淹,这边的党政领导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