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后脸上不免生出褶皱,而此人却像是未老先衰之像,恐怕在其青春年少之际,整个脸便已皱巴巴的了,以至于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褶皱似积聚而起土丘,在其脸上成山成岭。
这样的脸,实在难堪入目,而当拥有他的人,不为此自卑,反将之当作一种武器时,这脸便是恐惧的代名词,任何人见之都不免毛骨悚然。
二是奇瘦无比。
男子生得骨瘦嶙峋,而其身高体长,加之其喜着暗色衣裳,恰似个飘荡于空的黑色绸缎,是鬼非人。
也幸而其极瘦,脸上的“山丘”耸然挺立,却不宽大,不至于影响到他的看、闻、吃。
三是男子的手奇长无比。
他身高六尺有余,而其臂展近乎七尺长,可谓惊世骇人。
其最短的手指都有寸之长,五指齐张,既可为扇,亦可为耙,似乎生来便是两门兵器的结合体。
此人便是幽鬼。
他从来都是这么独享一桌。
毕竟,同席间,他的双臂一张,就再难有容人的余地了。
高台下,另有两桌分摆两侧。
在其右下首的一桌,同样只坐有一人。
那人是夜殇,起先孟婆是与他同桌的,只是孟婆喜静不喜闹,来喝了三杯酒同幽鬼一番道贺后,便径自离去了。
对于孟婆的行径,幽鬼非但不生气,反倒开心得很,毕竟他从未见过孟婆如此干脆地一喝就是三杯,能如此给他面子,已是极为不易。
幽鬼不只是对孟婆满意,他对今儿所有的人都满意,尽管少有人向他敬酒,但他们沉醉筵席的快乐中,简单,嘈杂,无忧,最是让他为之畅快。
任何人把自己关在徒有四壁的石室内四五年光景,纵使期间有三两次间断,可当中的孤寂,苦涩,没有亲自体味过的人哪能懂?
源自孤独的人最怕孤独,无限的孤独会令其抓狂,唯有在吵嚷中寻求安宁才能让其回归本真。
幽鬼本便是个独来独往之人,此刻的他便极为贪婪这一刻的安宁。
他希望眼下的时间过得越慢越好,拖得越久越好,这样,他便能慢慢安抚心伤,以有更充足的勇气,去对抗下一段孤独。
觥筹交错声四起,吆喝笑闹声不绝于耳。
幽鬼举起了犀角觥。
在常人手中,宛若螺号的犀角觥,需两只手方能把握,而有鬼仅需两根手指便能持稳。
觥中早已盛满了酒,是他为自己满上的。
他没有起身,只是冲着下首稍稍点头,便将酒饮尽。
向他敬酒的是夜殇。
一个酒鬼,对你举起酒杯,一句话不说,一饮而尽,便是向你展示了最大的尊重。
夜殇并不需说话,幽鬼自也能感受到其敬意,对于这样的敬意,幽鬼自当以礼还之。
幽鬼刚把犀角觥斟满。
左下首,有一五大三粗的人站起身来,回过身子,高举酒杯,显然也要敬他。
站着的人便是锁爷,他正满脸堆笑,要憋出一两句喜庆的话时,却见幽鬼皱了皱眉。
幽鬼忽而发现,原来自己左手边上不只坐了枷爷、锁爷二人,还有一个被二人庞大身躯挡去的小伙子,锁爷没站起来,自己还当真没发现。
幽鬼的眉头恰有两道“山丘”经过,因而这一拧巴,便尤为明显。
锁爷瞧在眼里,疑在心头,正思索着大半年来和老鬼都没见过面,没机会得罪他吧?为何是这眉头紧锁的模样?再上一次他出关时,我哥俩欠他钱了?
只听幽鬼出声道:“锁爷、枷爷,你俩啥时候认了个小兄弟啊?也不介绍我认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