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子正要开口,希佑先道:“我们看似不断前行,其实都是在绕圈。夜间山路更容易发生这种情况。”
清子走不动了,鬼怪传说塞满脑袋,道:“大师先教我念几句驱鬼的经吧。”
“经文不可能驱鬼,但你若有心学习,我必诚心相教。”希佑老怀欣慰的笑容,继续道:“这是有人故意布下的路障。你静下心,留意除了道观的声音,还有什么,每间隔一段就会遇上?”
“坟墓?山里有墓地很正常呀。”正说着,一座坟就在眼前,“坟头插梅花!”南方,而且又是春季,怎么会有梅花。
希佑欣然点头,道:“若用其它物事做标记亦可,也许布下这路障的主人喜好梅花。”
“缺德的人就喜欢附庸风雅!”清子嘴上小损,心里又把设计者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这路障就像许多人和事,明说一套,暗做一套。”希佑神色自若道,“如果让你设计一片迷宫,会怎么做?”
“我根本不会设计。”
“就是以不会为前提,仓促设计。”
“嗯……我会将某个部分画得越乱越好,引人误入歧途,然后简单却隐秘的画一条出口。”
“这就是声东击西。”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走的路,哦不,我们听到的声音,见到的梅花,其实与出口毫不相干!”
“正是,既没有神奇的奇门遁甲,也不是九宫八卦……”
“只是肤浅的以声色迷人,将声色弄得越乱越好。”清子得意笑道,只差与希佑击掌相庆。
“我们只是眼睛暂时被迷惑,只要心中笃定,路一直在脚下。”两人一唱一和,完全就是师父教导徒弟,徒弟交出满意答案。
两人听到道观的声音便停下来,见到梅花时便往回走。听到声音与看到梅花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最后走到一处月满树梢,鸟儿惊飞的实情实景中,清子也像冬眠苏醒的蛙虫,终于能长长舒一口气。已经能看到山顶灯火通明的道观。
“大师,如果不是父母之命,我是真心想拜你为师。”清子对希佑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也只是有幸与几个真正懂得奇门遁甲的老友坐而论道,粗懂了一些。”清凉月光下,希佑面色略带遗憾的说道,“不管佛经道经,只要发自真心,心境自会膯明,事物也多看透一分。”
忽见不远处有火光映出,两人来到一个山洞前,觉得奇怪,丘陵地区怎么可能形成大洞。希佑道:“原来布下的路障是为了掩饰这个山洞。”清子接道:“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用细看,山洞全是人工开凿的痕迹。希佑放缓声息前进,山洞不深,里面映出火把通明,有十来个人影倒映在洞壁上。
一个人举着刀砍下去。山洞里传出男人的一声惨叫,和小女孩的哭声。
希佑冲进山洞,眼前场景骇人。一只断了的胳膊连在小女乞长发上,胳膊中了毒的黑紫色,断胳膊的拳头紧紧抓着长发,小女乞躲到角落无助的哭泣。一个壮年乞丐痛苦的捂住断臂处在地上打滚哀嚎,另一个持刀壮年乞丐全身发抖。
地上绑着四个小女孩,全都昏迷着。旁边站着八个成年人,有乞丐,有道士,他们吃惊地看着两个不速之客,脸现杀机。
清子豁然想起小时候老人给他说乞丐之乡的故事:乞丐头子散布全国,专门拐骗收购孩童,先卖去为奴为妓,剩下的手足弄残去乞讨,而这些钱最后会上交乞丐头子,他们大鱼大肉,而残丐只能勉强温饱。
刚才的情形也猜到七八分,两个壮年乞丐用鸡腿把小女乞骗到山洞,一个壮年乞丐要教训不听话的小女乞,小女乞的头发藏毒,另一个壮年乞丐不得已废掉同伙一只胳膊。
清子气愤道:“大师,他们是人贩子!”
“小兄弟别血口喷人,担心闪了舌头。她们无依无靠,我们好意收留,是功德一件。”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不紧不慢踱步而出,手掌捏着雅致的紫砂茶壶,像个财主。他外衣象征性的弄了几个破洞,很干净,有八个袋子。
他是丐帮闽浙分舵舵主,地位颇高,原以为希佑会认出自己,见希佑一脸正色,他喝口茶掩去尴尬,对希佑行礼,道:“希佑大师贵人多忘事,唐宋楼一别已有五年,大师精神依旧健硕,真是武林之福。”
希佑双手当胸合十,缓缓回礼,微微敛眉,思索道:“你是丐帮闽浙分舵舵主,胡……”
胡舵主脸现喜色,不是所有江湖中人都能入希佑法眼的。他走向前,有些虔诚的微微弯着腰,正欲谄媚地颠倒黑白,眼前一暗。
希佑右掌拍出,大力金刚掌,霸道刚猛的掌法,竟能使得无声无息。
周围的空气全被掌风抽走,众人刹那窒息。
希佑双掌复又合十,表情悲悯,道:“非我不仁,作孽如此,你我同赴阿鼻地狱!”
这胡舵主还站着,身体阵阵抽搐,手掌还捏着茶壶,脑袋向后垂,与脖子连成一平面,头骨胫骨已经粉碎,只有皮还连着。
希佑仿若伏魔罗汉降世,瞬间将小鬼们踏于足下。
乞丐道士全都吓瘫了,双膝发软跪坐在地,屎尿失禁。清子的心灵被强烈的震撼,初次见到杀人,对强者的敬畏,希佑身上仿佛朦着一层炫目的光。希佑双手合十,满面悲悯虔诚,在清子眼中,庙堂里的金佛瓷相,塑得再高大漆得再金光,也不及希佑此刻半分神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