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2 / 2)

眼前的男人明明就是他的阿野啊,是他的beta孤儿男友,是他未来的爱人。

下一刻,beta的自我安慰被无情戳破。

因为男人已经看到他了

可即便看到了他,也依旧不改倨傲模样,甚至男人野放下酒盏,直视beta的眼彻底展露锋芒的利刃:“烦,这个beta来找我了,躲了这么久都躲不过。”

容秋上前的步子一僵。

他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好听力。

男人遥遥望着他,嗤笑一声:“不过是个普通床伴,我已经给了他五百万好聚好散,散了就散了,难不成还能像个omega一样,揣着肚子找我?”

酒吧外面的环湖大道,此刻人烟稀至。

自容秋离开酒吧离开起,他的每一步都万分缓慢且沉痛,就像被高密度的金属锻造出不合脚的重靴,无形的禁锢让beta步履艰难。

容秋不知何时就走到了长长的吊桥之上,从高往下望去,江水流淌,泛起五光十色的细碎鱼鳞波,光影流动。

可他依旧往前走着,不知疲倦地走着。

男人的话术在他脑海不断反复。

beta的瞳目早已黯淡了下来。

同时他的血液好似流淌过极寒冰地,形成凋零的血红之花。

虚假的姓名,虚假的背景,无疑不彰显了他的心动已被践踏得一文不值。

多可笑,他不过就是alpha的床伴——

一个可以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床伴。

容秋一直以为,这个世上总有人会爱他,会有人给他补上儿时眼巴巴渴求的那块糖果。

可没有。

鲜艳的糖纸里裹着的不是甜口的糖块,而是苦如肝胆的黄连,而他所求一切不过一枕槐安,空欢喜。

是他痴傻。

是他咎由自取。

才守着苦汁当蜜甘。

容秋仰头失语而笑,眼角却无声地流出两行灼泪。

他到底还要执拗地追逐什么。

像他这样无用的beta,死掉就好了。

容钦找到容秋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

此前他刚刚结束和秦牧野电话,想来他们的一出戏足以让小beta死心。

但容钦没想到容秋居然一声不坑地就做出了这么危险的行为。

江面上的大桥那么高,青年就坐在桥沿上,江上湿润的风将他的衬衣吹得鼓鼓胀胀,而他则双目失神地看着平静水面,宛若瘦削而无生机的伤鸟,下一刻就要失力坠入湖中。

容钦的心里的警报瞬间拉响!

容秋,是不是想自毁!

“小秋!”

容秋迟钝地侧首看他,眼眶红肿的像兔眼,苍白的面颊上两道长长的泪痕格外显眼,尖利的小牙早就死死地嵌入下唇瓣中,形成一个极为深刻的寡白凹陷。

脆弱,敏感。

全然一副下一秒就快会破碎的苍白模样。

“容钦哥?”容秋的声线隐着哽咽。

“嗯。”容钦故作淡定地靠近beta。

见容秋没有排斥的迹象,他轻轻走到容秋身边坐下,不动声色地揉乱了容秋的发丝:“出来也不和我说一声,要我好找。”

明明是训诫的语气,容秋的鼻子却一酸。

原本压制住的委屈瞬间压不住了,甚至还因被亲昵揉着脑袋的动作,一大滴泪从他尖瘦的下颌划过。

如珍珠滚落月白贝盘,清润低调,不可忽视。

容钦的话当即梗在嗓子眼。

无声地用手轻揉着青年的后脑,以作安抚。

许久后,beta发颤的身子才平静下来,同时他的声音顺着江风袭来,隐着明显的哭腔,不知是说过容钦听,还是自己的崩裂后的臆想,声若蚊蝇。

“容钦哥,我好想忘了他。”

容秋被容钦送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容秋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后来虽然不哭了,但表情和神色却比哭还难看,以至于容钦还放不下心来,走前千叮咛,万嘱咐。

“准备好身份证和最近的体检报告,明天下午五点,我来接你。”

“嗯。”

“今晚好好休息,如果明天下午我看到你的黑眼圈了,我就不带你去星际心里诊所。”

“好。”

无论容钦说多少,容秋都只呆呆地吐露一个字。

容钦今晚已经默默叹了无数次的气,最终拍拍他的肩,将人轻轻推到屋里:“回去吧,不要多想那个渣A,我们明天就能忘记他,忘记这段不开心的记忆。”

容秋在容钦转身开车的时候,叫住了他:“容钦哥……”

“嗯?还有事?”

容秋摇摇头,揉着兔子眼认真道:“就算失忆了,我不会忘记容钦哥的。”

容秋愣怔几息,眼睛掠过一缕明亮的光,笑意上脸:“自然不能忘,不然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关了门,容秋睡不着。

甚至脑子还有些僵硬。

绷紧的神经一朝断裂,beta尚且处于痴愣的状态,喝下肚的水是烫的,洗澡的用的乳-液是洗头发的,容秋被洗发膏蛰到眼时,才堪堪清醒几分。

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侧脸,他狠狠地搓着自己的身体,就像要把这具曾被男人触碰过的肤肉都随着水流带走。

明明不能想。

可那些刺耳的话还是席卷而来。

床伴,他居然是一个倨傲alpha的床伴……

洗完澡,容秋麻木地开始收拾小别墅,所有的灯都被他打开,他还开了衣柜,抽屉,空荡荡的行李箱,最后他打开了保险柜。

里面东西不少,他从小到大的证件,考试合格证书,身份证明,还有一方巴掌大精致木盒。木盒子里有十一个银环,每个后面都刻着“Q&R”,都是他亲手打的,他戴上其中一个,大小刚合适。

容秋忽就笑笑,余光撇向后面的十个银环,它们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可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把这十枚戒指留在原处,却把刚刚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留在指根处。

最后忙好这些,容秋这才感知到疲倦,他坐在沙发旁,旁边的柔杏色矮柜已经被他打开,需要的东西被他找出,还剩下一包烟。

这是男人当时落在他宿舍的烟。

他搬离A大宿舍的时候,连书带烟也一起带出来了。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抽烟时的情形,那是一次黄昏事后,他躺在秦牧野怀里,秦牧野抽着烟,如梦似画,好看异常。男人递来的烟,他吸了一口,剧烈的刺激让他咳嗽起来,他记得当时男人笑了。

笑什么,笑他不会抽烟。

还是笑他不过一个床伴,哄哄就行。

之前的容秋只觉甜蜜,现在他终于知道每次事后男人放在床柜上的钱币是什么意思了,不知男人又是怎么在心里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是啊,自不量力。

居然有beta企图和alpha在一起,还是S级的alpha。

难怪资料档案的保密工作做得如此到位。

过往不堪回想。真的,太伤了。

容秋探着指尖抽出其中一根烟条,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态,他点燃了这个烟,第二口烟和第一口烟并无区别,又辣又呛,烟气把容秋的眼泪熏了出来。

但他就和没注意到一样,面色平静地吸了第二口烟。

第三口,第四口。

直到烟草烧尽,他才静静地把烟灰弹入为男人准备好的烟灰缸里,全程不带一点笑意地刷牙入睡。

容秋只睡了五个小时,但他居然奇迹性的感觉良好。

次日上午起来,容秋看着窗外明亮的日光。

才不过上午十点。

打理好自己,容钦亲自接他。

容秋抱着自己的小背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里面都是他的身份证件,马上他就要去星际心理诊所。

昨天和容钦说的不是小孩的气话,他是真的要忘记秦牧野。

而第一军区,他也不想待了。

至于去哪里……

开车的容钦听容秋要去十三军区,思忖片刻,委婉表达出自己的反对意见:“你真的要去第十三军区吗?哪里太危险了,联邦军都不愿意接管的地方,你一个beta过去万一出什么意外也没人能搭把手。”

容秋默默地坚持着:“我不想自己明明能驾驶机甲,却只能每日日复一日的完成枯燥的巡逻工作,第一军区的氛围太过压抑,同形的alpha抱团行为也太过明显。十三军区就不一样,那边虽然危险,但那边第二性别歧视近乎没有,beta也可以混得如鱼得水。”

说到这,容秋眼眸星星亮:“我听说前几年就有一个好厉害的beta,能在军区压下一众alpha!可惜已经退-伍了……不然我一定要去拜见他!”

正在开车的退-伍beta沉着气。

他多看了容秋一眼,随即塞了瓶水给他:“你们一定能见得到的。”

“借容钦哥吉言了。”

容秋抱着水,也没开瓶。其实他不想继续在第一军区遭受不公待遇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一点,他不想在第一军区碰到秦牧野。

虽秦牧野的家世背景他尚且不清楚,但他都能在A星的酒吧里见到秦牧野,说不准某一日也能在第一军区遇到他。

只是后面一个原因容秋没有和容钦明说。

但即便只有前面这个原因,容钦也能理解容秋的坚持。

容钦也是beta,也是在alpha人群的歧视中摸爬滚打长大的,甚至在他退-伍后接管秦泽西公司的事务时,依旧有许多傲慢的alpha不服他,认为beta就应该是平庸的公司职员,何德何能走上高层。

吃过那些苦,才对容秋如今的体会感同身受。

既然容秋想去,那就去吧。

十三军区那么大,势力盘根错结,容秋不一定会遇到秦牧野。

星际科技发展迅速,医疗水平也直线上升,催眠术在医疗民用和星际审判的走俏,也让无数心理诊所如雨后春笋般扎根在联邦区的诸多星系。

容钦给容秋介绍的星际心理诊所就属其中翘楚。

虽然收价昂贵,但催眠师赵苳岐的一手催眠让人望尘莫及,若非他是容钦的好友,不会这么快就让容秋排到催眠的号。

容钦在外面等他:“不用担心,按照他说的做就行。对了,你包我帮你拿着?”

“不用的,谢谢容钦哥。”

容秋独自抱着包进去,催眠师赵苳岐正在沙发上看书,没穿白大褂,而是普通的白色上衣和灰色牛仔裤,一点也不像容秋曾经见过的医院医生,更像是一个将要结交的新朋友。

看到容秋来,赵苳岐也不惊讶。

让容秋随意坐,就像聊天一样:“我们的记忆远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更不可靠,错误的推断,主观的臆想,都会混淆我们的记忆。摆脱一段记忆常用的“暴露疗法”可能会非常痛苦,容先生如果不想洗去记忆,可以现在就放弃。”

容秋摇摇头:“继续。”

但等了几秒,他轻声试探道:“我听说,催眠还可以重铸记忆?”

赵苳岐笑笑:“可以,容先生想重铸哪方面的记忆?”

容秋低声言语。

片刻后,赵苳岐点头示意可以。

不过可真奇怪,向来只有人主动到他这来洗记忆的,重铸记忆的人,都是被联邦强迫压来的牢狱监犯。

自己主动要求重铸记忆的,容秋还是头一个。

容秋这一去,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外间等候的容钦左右踱步,焦虑不安。

等容秋真的进了催眠室,他才突觉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合适,不是觉得洗去记忆不合适。洗去记忆忘掉渣A当然是好事,而且赵苳岐的手法他很熟悉,秦泽西抓来的那么多十三区星匪都是赵苳岐催眠审判的,赵苳岐做事他放心。

他现在觉得不合适的,是他这么简单就赞同容秋去十三区。

那个地方实在太危险。

想他在十三区昔日被称呼为冷阎王的人,居然一看到容秋求饶的表情,就忍不住心软。

这合理么……

要不是容钦自己心里万分确定自己喜欢的是秦泽西,容钦都觉得他被容秋下了药,特别乐意亲近容秋。

可不等他多思,赵苳岐轻声推开门出来。

容钦走过去,低语道:“这次怎么这么久,都三个小时了!怎么样,还顺利么?”

赵苳岐点点头:“还算顺利。”

只是赵苳岐看着纸面上的记录,表情依旧一片莫名,甚至还有明显吃瘪的样子,不是难做,相反,太简单了。这种感觉就像他准备好大展身手以后,却发现对面的敌人不过一个一级的菜鸟。

这次催眠唯一比较难的,就是重铸记忆那一项。

但他的来访者很配合。

甚至赵苳岐给他催眠的时候,发现容秋自己对那段记忆都是迟疑的,批判的,他潜意识里能感知到那段经历的不正常,但一直都选择了逃避,选择美化那段关系。

换而言之,这位容先生一直处在自欺欺人的状态中。

实在有些可怜。

只是这些话,赵苳岐没说和容钦说。

他还是有职业操守的,后面的内容已经涉及来访者的个人隐私,他不该随意往外透露。

容钦见问不出,索性不问了,他只觑了眼赵苳岐的催眠室示意:“那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等等吧,他正在看日记。”

“还有日记?”

“好像是提前准备好的,等他看完就能出来,不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

“待会出来的人,和进去的那个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