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祁山,羊咩乡,风家凹。
原本渺无人烟,处处是荒凉景色的连绵山脉,如今却笼罩着一层粉红迷雾。
而在这片诡异的迷雾内,张诚拖着疲惫的身躯,靠着一棵枯树,缓缓坐到地上。
“外面情况如何?”
枯树的另一边,躺着另一道虚弱的身影。
见张诚回来,他有气无力的问道。
“老样子。”
张诚痛苦地捏捏眉心,声音沙哑道,“到处都是因为「血石榴树」死去的成员,他们的尸体上,也开始长出「血石榴」,想要诱惑我吃下。”
“唉。”
虚弱身影叹一口气,又问道,“你仅存的那名手下,还没缓过来吗?”
“嗯。”
张诚点点头,“她好不容易跟死去的父亲重聚,性格变得活泼开朗,甚至还得到「半仙」的帮助,暂时不用担心父亲失控的事情…”
“这次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为保护她而死,受到的打击很大,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
闻言,另一人又叹息一声,懊恼道:“唉,早知道我就不逞能,让你直接去求「半仙」算了!都怪那群蠢货,在这种时候招惹这只大腿,害得我也没脸求人家帮忙。”
“幸亏我留了一个心眼,告诉叶倩,如果她长时间联系不上我,一定要向上面求援。”
“还是城隍大人你有先见之明,不过,我们撑不了太久,希望快点来援吧…”
听闻此话,张诚无神眼睛总算微微一亮,并补充道,“最好,小城隍大人,能请来「半仙」。”
“得了吧,就她那脾气,不得罪「半仙」我都烧高香了…”
“城隍大人,等等!”
“?”
“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咦,外面好像确实有点动静…”
二人连忙屏住呼吸,竖耳倾听。
然后,他们清楚听到,两道稚嫩孩童的声音,越走越近——
男童:“一位领主放狠话,要让云海灭;”
女童:“云海官方急无奈,求助洛城隍。”
男童:“不对不对,情况变啦!”
女童:“云海官方急无奈,半仙突降世;”
男童:“先是帝王落荒逃,再是老者跑;”
女童:“笑入饥荒见饱汉,出来遇虚幻;”
男童:“半仙实力真惊人,硬破无头案;”
女童:“归来撞见活冥器,不知是伏笔;”
男童:“忽得石榴树下诗,于是盯上我;”
女童:“任他心中多猜疑,只得去墓陵;”
男童:“待到重返港口时,大亨舍生死;”
女童:“要问后续事如何,瞧虫后便知。”
听清后,两人倏然大惊失色!
…
城隍庙。
叶倩看着一干面面相觑的功考司成员,坦言道:
“我以前,待你们不薄吧?”
众人互相看看,略带犹豫地点点头。
“很好,「半仙」马上就到,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城隍大人!”
功考司的主司,连忙出声打断道,“您的兄长,没通过内部系统,拦下他吗?”
“我哥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
叶倩面露不悦之色,但考虑到等会还得利用这些人,于是按捺住脾气,安抚道,“你们放心,「半仙」也算我们地府的人,他不会太过分的…”
“你说谎!”
副司看得透彻,自知死到临头,也不怕得罪这位嚣张跋扈的小城隍道,“「半仙」心狠手辣,做事果决,根本不会理会我们的身份!”
“你就是想让我们替你去死!”
“闭嘴!”
叶倩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又被接连打断,当即目露凶光道,“就算他真敢动手,又如何?”
“你们死,我还能以权谋私,替你们的家人多争取一点补偿…”
“如果我死,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都得陪葬!”
此言一出,功考司众人尽皆脸色苍白。
尤其是主司,懊恼得差点吐血,想起当初居然劝说全司人员,投靠小城隍一脉,再联想至今,他真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巴掌。
轰…轰。
摩托车引擎嗡鸣。
无论他们的何种想法,「半仙」,林辰,终究还是到了。
“「半仙」大人!”
见此,叶倩用警告的眼神瞪众人一眼,然后忙不迭地迎上去。
初见林辰,她顿时眼前一亮,仿若看到一位真正的谪仙,目光被他下车的身影紧紧吸引。
可当她意识到,对方是来找茬时,她顿时心生忌妒,暗恨上天竟将这幅出尘面貌赠给一个男人,而不是自己。
她强忍心中嫉恨,正欲再说些什么,吹捧一下对方。
却听「半仙」悠悠问道:
“你就是小城隍?”
“是我,我已经把那些叛徒都…”
“哦,那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喂,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第三次被打断,叶倩刚起了脾气,却陡然意识到,对方话里的两个字——
‘遗言’。
“你…”
顿时,她着急地想说些什么。
诸如甩锅。
诸如求饶。
诸如仗势威压。
诸如她的哥哥。
然而,她没有机会了。
林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扼住她的喉咙。
“……”
叶倩没法发出声音,疯狂地用手抓挠眼前人。
同时,她很震惊。
我是小城隍啊!
我哥哥是纣绝天君啊!
你,你个编外贱民,怎么敢二话不说对付我呀!
“一看你就想狡辩,现在说不出话,气不气?”
林辰得意地一挑眉梢。
而如他所料,叶倩的确很气,气得肺都快炸掉了!
从来,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
“即使不是你的对手,死之前,我也要咬掉你一块肉!”
叶倩发狠,拼命朝林辰催动自己能力。
“咦,梦境幻术…”
林辰乐了,“特异类能力者啊,难怪年纪轻轻,就能被捧到这个位置上。不过,你想用幻术对付我,那还不如张牙舞爪地给我挠痒痒呢!”
他索性不再阻拦,任由叶倩的灵魂,带着些许蛊惑之力,闯进他的识海内。
“成功了!你也不过如此嘛!”
叶倩一阵欣喜,“赶紧给我松开!”
「半仙」松开了。
“站在原地不要动,无论我对你做什么,都不许反抗!”
「半仙」一动不动。
“居然比我以前对付的那些人还弱,真是废物!”
叶倩狞笑着伸出手,开始用尽自己知道的一切恶毒手法,蹂躏任人宰割的「半仙」。
…
“嘶!”
在场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眼看着「半仙」好心松开叶倩后,她反倒自己时而掐住自己的脖子,时而扣眼珠、拽舌头、掰手指…
“哈哈,你死定啦!”
不出一分钟的工夫,但见血肉模糊的叶倩,癫狂大笑一声,陡然恢复清醒。
她呆愣片刻,迎着众人怜悯又恐惧的眼神,伸伸手,想抓住些什么。
然后,一头栽倒下去。
死不瞑目。
“「半仙」,我们——”
功考司的众人惊骇得头皮发麻,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忽然,十几道漆黑发亮的刀刃迎面扑来,一斩而过。
他们默然地摸摸脖子,看着手上粘稠的鲜血,眼睛一瞪,手掌一垂,嘴巴半张呆滞,再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小城隍,功考司,全员气绝身亡。
‘嘀嘀,嘀嘀。’
碰巧的是,刚办完事,手机提示音就接连不断地响起。
林辰打开一看,发现是崔判官姗姗来迟的转达:
“酆都让我转告你:凡事当有度。”
他仰头思索一会,码字回道:
“人已经全杀了,不过瘾,你问问他,要不要来送个人头。”
“……”
一串秒回的省略号,足以表达崔判官此刻复杂的心情。
又过半分钟,他才再次发来信息:
“酆都的话,与我无关,别斩来使啊——‘华夏安宁日,我必杀你时’!”
“放狠话放得挺聪明嘛,这样,你就能多活几年。”
林辰笑笑,没再聊天打屁。
他收起手机,伸个懒腰,径直坐到摩托后座,并拍拍前面道:
“别发呆了,快带我回家。”
“……”
左禾默默地做到前面,轻叹道,“你知不知道,等过会记者追过来,拍到这一幕,以后别人会怎么评价你?”
“无非是杀人狂魔呗。”
“那你还笑得这么灿烂…”
左禾看着后视镜,无语道,“即便是我,亲眼见证你的手段,都不由脊背发凉,你真不怕惹人憎恶啊?”
“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林辰不在意地笑笑。
修仙者,哪有心慈手软的,他上一世杀过的人,比很多人一辈子见过的都多,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
左禾沉默半晌,转动油门。
摩托轰隆作响,喷吐废气。
待车子缓缓启动,即将提速时,她忽出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害怕,也一点都不讨厌你。”
“啊,你在拐弯抹角地跟我告白吗?”
“……”
左禾嘴角抽抽。
她想起昨夜时分,刚带着这个可恶的家伙出门时,他也是这般呛人。
不过,待速度加快,风声渐起,撩动她的发丝,她嘴角的无语便被抚平下去。
而当摩托行驶到大路上时,恰巧,一缕金灿的阳光划破黑暗天际,从道路尽头照射而来。
顺着它找过去,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太阳才露边边角。
“天要亮了。”
她随口道。
“是啊,长夜将尽,黎明到来。”
他懒洋洋地跟着说。
闻言,左禾突发奇想,竟觉得,方才所经历的种种,冥灵,人心,仿佛正是这漫漫长夜。
那么,裹挟万丈光芒刺破夜幕的,又是谁呢?
想到这,她的嘴角微微翘起,沐浴着晨光,阔别已久地,绽放一抹笑容。
…
“起床没?”
“嗯,刚起来,怎么了?”
“你昨天睡得太死,错过一场惊天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难道,「半仙」又闹出什么大动静了?”
“……”
“?”
“你猜对了,的确跟他有关,不过…”
“?”
“以后,咱们别叫他「半仙」了。”
“拜托,咱们这电话聊天,又没说他坏话,「虚拟刽子手」还能顺着通讯信号过来,干掉我们啊?”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广大网友觉得,有另一个称号,更适合‘丰功伟绩’的「半仙」。”
“什么称号?”
“「杀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