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盘踞两江, 操纵赣商,以无官无爵、一介瘸腿落魄书生之身玩弄两江官场, 上至二品大员、下至九品芝麻官都为他所驱使, 呼风唤雨,权利之盛,更甚于元狩帝。
人要是能活成王月明这样, 大抵是值了。
王月明死前究竟是心有不甘还是心满意足,赵白鱼不得而知,他只是站在王月明的尸体前,捧着他送来的木盒子, 脑海里还回荡王月明刚才说的话。
到两江近一年, 明是和赣商斗法, 实是和王月明交手。
如果王月明不是身体孱弱,病得无法行动, 或者他面对的是一个双腿健全的王月明,那几次斗法能不能赢、会不会死在他的算计下,尚不得知。
不过这些假如一旦成立,出现在他面前的,可能不是一个抑郁不得志的瘸腿书生,而是冰壶秋月的良臣能吏,两江官场或许也不会是现如今腌臜腐败的模样。
一念起, 一念灭,一饮一啄,皆是因果。
小童推着王月明的轮椅就要离开, 被暗卫拦下来:“未经小赵大人允许, 人犯就是死了也不能带走。”
小童看向赵白鱼:“三爷说,你不会留他的尸首。”
此话一出, 赵白鱼再次深刻意识到王月明的确料事如神,人心揣摩到位。
如果来的是钦差,于战场上侮辱尸体是习以为常的六皇子恐怕会带着这具尸体回去复命,要么枭首示众,要么鞭尸以儆效尤。
偏偏来的是赵白鱼,留下尸首于他而言毫无效益,他也不愿拿一具尸体玩杀鸡儆猴的招数。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小童将轮椅推出水榭,到门口时回头说道:“三爷说,为了感谢你留他全尸,你现在最好赶紧去采石场看看。”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小童:“你手里的账簿有关于昌平公主勾结官商的罪证但不足以判她死刑,采石场和勾结牙行贩人都是三爷当初为了掣肘昌平公主,拿捏她的命脉,设计令她掉落陷阱,她也清楚三爷这里没有能杀她的证据。”
话到此处,赵白鱼脸色大变,已然明白王月明想提点他什么。
“快!”赵白鱼扭头对魏伯和暗卫两人说道:“一人立即赶去见钦差,让钦差带兵包围采石场,一人随我出城去采石场救人——昌平想杀人灭口!”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亥时,荆北兵跋山涉水,悄无声息进入洪州府,来到钦差落脚的旅馆,一半随燕都尉前去捉拿山黔,一半随霍昭汶前去包围昌平公主府。
与此同时,江东帅使胡和宜带了一小队骑兵奉命前往洪州府城郊外的采石场,李得寿赫然在前列。
风闻消息的两江各府、各县,凡参与牙行拐卖人口,改良为贱的官府都收到洪州府送去的密信,道是钦差查访,已知前因后果,尽快解决掉手里活生生的罪证。
“大势已去,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有心狠手黑的官吏二话不说令人去解决掉还没发卖的人,有贪心的官吏和牙商都舍不得,咬牙硬撑,觉得手里有正当程序办下来的改良为贱的凭证,别说钦差、就是圣上来了也不能治他们的罪。
当然也有胆小怕事的,没敢动手,鸵鸟似地抓着手里的凭证心想他有国法依靠,断不会落到抄家灭族的境地。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暗卫快马加鞭赶到钦差落脚的旅馆,直接跳落地冲进旅馆,霎时被枪刀抵住脖子,反应迅速地亮出腰牌说道:“西北唐河铁骑从五品都尉,上告钦差,城郊外有人想对采石场数百人灭口,请派兵支援。”
士兵接过腰牌,同上差确认无误,那上差说道:“钦差去了公主府,你且稍等片刻,这便令人去公主府请示。”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上差:“军令如山,无令不动,还请谅解。”
暗卫也是军人,自然明白这道理,心里焦急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等待。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听令跟来处理管文滨的官吏里,有一个是洪州府治下县县官,于府内置有房产,是处苏州园林式的别院。
火烧衙门后,县官便邀请山黔、唐提刑等官吏到别院里休养生息,住一晚,天一亮立刻离开洪州府。
与昌平会过面后回来的山黔颔首,其他人无不同意。
别院里设有戏班和乐舞班,还有不少从牙商那儿买来的瘦马,都被安排出来陪酒。露天中庭连着戏台,直接设宴,点上烛火,烛台累积下厚厚的烛泪,直到月上中天还灯火通明,歌舞不休。
钦差在府内,营兵无诏,不能久留一府之地,于是天黑之前被遣走大半,只留下上百人守着别院。
亥时三刻,别院里隐约传出靡靡之音和觥筹交错的声音,一列骑兵骤然出现在别院大门,长1枪短刀对准江西营兵,为首的燕都尉亮出官防印信大声喝道:“钦差办案,闲杂人等速退!”
营兵见状,无人敢上前阻拦,面面相觑片刻便都放下手里的枪兵。门里有人警觉,立即飞奔到酒宴正酣的庭院处,因为跑太急而直接摔到山黔脚前。
半醉半醒的山黔搂着个歌妓,见状戏谑道:“怎么着,撞鬼了还是见着女人腿软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山黔猛地惊醒,一把推开歌妓:“你没看错?”
“不知从哪调来的兵,举着火把乌泱泱地包围别院,为首的拿着官防印信就闯进来!”
山黔有恃无恐:“钦差无根无由,也敢拿人?”
“凭你等沆瀣一气,冤害无辜,逼杀管文滨,够不够拿人!”
燕都尉健步如飞,历数其罪,惊得山黔瞪大双眼,而唐提刑掉落手中酒杯,发出啪地声响,如石子落水惊起满塘涟漪,更有贼心无胆者当即软了双腿,一屁股摔倒在地。
山黔尚能镇定以对:“本官实是不懂你口中的沆瀣一气、冤害无辜是什么意思,如果指的是今晚本官盛情难却而应邀,与诸位同僚大摆筵席、贪欢享乐……的确是本官失职,好宴宾客的奢靡之风不该出现在两江官吏之间,更不该从我此处盛行。明日一早,本官自参一本,是罚是责由圣上定夺。但这冤害无辜,我却不能认!”
没给燕都尉回话的机会,山黔极力撇清:“冤害什么无辜?本官管一省兵权,捉拿盗贼、荡平匪窝是职责所在,也经常碰到狡猾的贼寇嚎哭无辜,痛骂我冤杀无辜,我让他们有洗白冤屈的证据便都拿出来,如果错杀一人,当场要砍我脑袋我也绝不喊冤!当然了,至今没人拿得出清白的凭证,本官这脑袋还好好地留着。却不知道钦差遇到喊冤的,是不是这些贼寇,是否轻而易举就相信他们的三言两语?再说逼杀管文滨……管文滨死了吗?”
他回头问:“管文滨死了吗?我前一阵从他府上离开,还是生龙活虎,不像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发运使水宏朗:“没听说,难道是猝死?”
唐提刑扯扯嘴唇附和:“依稀记得管知府身强体健,不太可能猝死。”
水宏朗:“闻听管知府近几日追查什么大案,说不定是夜以继日,劳累过度,心力交瘁才会猝死。”
“是这样?”山黔面露惊讶,颇为关怀地问:“如果真是为民鞠躬尽瘁,朝廷应行嘉奖,不过钦差说我逼杀管大人,我是万万不敢认的……这当中是否有误会?”
燕都尉冷眼看他们一唱一和,只说道:“诸位大人逼杀管文滨时,想是太专注,没留意周围,不知道钦差当时也在场,亲眼看你们一人一句逼管文滨弃明投暗,冤害杨氏,更是亲眼看着山帅使用哪只手——”猛地抓住山黔的右手,一字一句说:“拧断管文滨的脖子!”
“——!”
众人骇得魂飞魄散,唐提刑头晕目眩,骤然倒地,吓得晕死过去。水宏朗吞咽口水,低头朝旁边退去,被营兵拦住去路。
山黔先是不敢置信,盯着燕都尉的脸和眼睛求证撒谎的可能,只瞧见一片冰冷讥讽,心知事情败露,再看旁边的营兵赫然是荆北的营兵都统,便猜到钦差已经调来荆北兵马。
大事去矣。
山黔脑海中闪过四个大字,反而心平气和地放弃挣扎:“是我小瞧了钦差。”转而询问:“敢问钦差是何许人?”
燕都尉:“掌冀州军,勋上轻车都尉,授正四品忠武将军,大景六皇子!”
山黔脸上闪过一瞬的愕然,随即大笑:“败在大景储君的手里,山某荣幸。”
“放肆!”燕都尉厉声呵斥:“死到临头还鼓唇弄舌,挑拨东宫和六皇子的兄弟之情,动摇社稷、危害朝廷稳定,用意歹毒!给我打断他的腿!”恶狠狠地目光扫过一众官吏以及身边的荆北营兵,冷冷放话:“我看谁还敢拿储君说事!”
被目光扫过的人纷纷低头,思绪纷杂,直到山黔的惨叫划破寂静,吓得他们心惊肉跳,再不敢胡思乱想。
山黔还算条汉子,被活生生打断双腿也只惨叫一声,之后咬死牙关一声不吭,忍下绵密剧烈的疼痛。
燕都尉大手一挥:“全部拷起来!”
***
昌平公主府。
举着火把的兵马包围住公主府,前后门都有官兵把守,营兵分出一条道来,骑着高头大马的霍昭汶出现,旁边有人来问是否撞开公主府大门。
“好歹是大景嫡长公主,本王的亲姑姑,得给几分薄面。”霍昭汶:“去敲门。”
营兵听令,跑上前敲门。
里头的人早就透过门缝瞧见外面大量的兵马,吓得连滚带爬跑去禀告昌平。
正听着戏的昌平笑了声:“来了。请进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大腿,和着戏曲的唱词:“雪夜秉烛审案卷,为黎民我怎敢苟安偷闲……”
霍昭汶下马,绕过前院中堂,来到后院的水榭楼台,隔着一池湖水,前方是戏台,正演着风靡两江的新戏,戏曲内容是一个四品官错判冤案,枉杀无辜,最后拨乱反正,大义灭亲,杀了主谋的表舅子、判相濡以沫的爱妻流放,在公堂之上自刎而死,血溅乌纱,还民公道。
昌平听到动静,倒了杯好茶:“坐。”抬眼看去,打量着霍昭汶:“我被流放两江时,你才出生,这还是我们姑侄头一次见面。”
霍昭汶撩开衣摆坐下:“我倒是希望一辈子不用来见您,至少不是以钦差的身份。”
昌平:“却是姑姑的不是。”
霍昭汶品着一两百金的好茶,四周围是随处可见的千金香云纱,珠翠垂帘、织金地毯和紫檀木制的桌椅就不用提了,他的皇子府都没一个被贬的公主府奢华。
他有些不解:“皇祖父和父皇待姑姑不薄,戴罪之身还能在两江享尽荣华,便是这公主府一隅随便拎出来哪样放到京都府都能称为奢靡……小六想不明白您还有什么不满?您还想要什么?”
昌平笑着看戏,没有丝毫被问罪的紧张,连霍昭汶都不知道她究竟哪来的底气,难道真不怕死?
“你问我不满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过得足够好?为什么都觉得太后和皇帝待我不薄?孤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嫡长公主,当年盛宠,连八皇兄都不及我!你以为这一两百金的茶是好茶?当年在公主府,它连洗脚水都配不上!看那香云纱、南海珍珠垂帘,不过是堆积在府库里落灰的小玩意——我大景朝富有四海,我是中宫所出,唯一的嫡长公主,天下万民合该供养我!不过是个平民女子,空有才女之名,一个妾室和妾生子,我毒杀了又如何?生杀予夺,本就是孤与生俱来的权利!”
饶是生于皇权、长于皇权之下,高人一等的思想根深蒂固的霍昭汶也惊讶于昌平奴役万民、草菅人命的想法。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昌平冷笑:“你扪心自问,你信过吗?你们这些皇子王孙都是羽翼渐丰的雄鹰,野心勃勃,与生俱来的权利、地位怂恿着你们,去看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去争夺它,所以你们结党营私,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权利倾轧的时候就没想过枉死多少无辜?你享受着老三这些年的经营,挥霍着他利用两江科场舞弊挣来的钱和经营来的关系,帮助你在冀州军扎根,让你得以钦差的身份到两江、到我跟前来耀武扬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枉死多少无辜的学子?多少百姓费尽十年二十年,好不容易供养出一个能够光耀门楣的学子,结果像只蚂蚁一样惨死你们争权夺利的斗争下?你替他们喊过冤吗?你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你现在怎么不去死?”
霍昭汶握紧茶杯,既有一丝不知因何而起的恼羞成怒,又有觉得昌平不知死活而心生嘲讽和厌恶。
“诡辩。”霍昭汶:“皇权斗争、官场是非,自古以来未曾停歇,追逐权利是人的本性,我劝不了别人向善,也没有背负他人作恶本性的善心。学子参加科考是为了当官,本质也是追逐权利,既然参与进来,自然必须承担出局的风险,这是他们的选择,也是有可能面临的结果,和我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国法国法,国家法令,是为了规束最基本的作奸犯科,没有因作恶者获利便是犯罪的律法。我不犯法,何来同罪之说?”
霍昭汶犯下茶杯,抬眼看向昌平:“倒是姑姑以身犯法,千刀万剐怕不足以平民愤。”
昌平讽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