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副使反反复复地看赵白鱼的奏报,感觉自己十几年为官生涯白当了。“怎么做到的?”
灾区疫情防控到位,灾民陆续安排进城,由官府重新规划新的灾民安置区,社会机制逐步恢复正常。
黎宴琦:“你再看前半个月的病患,将近万人!每天死亡人数从数十到过百,堪称重大瘟疫,需举全国之力,人人草木皆兵,要是没得到控制,再过两个月,恐怕会……镇杀!烧城!届时才是尸山血海,野有枯骨,万人同悲。”
如元狩帝所说,能将本职做好五六分就是难得的良臣名相,赵白鱼这不说十分,起码尽到本职七.八分,如何担不起一声良臣?
俯身一拜结束,xu明碧倒酒连饮三杯说道:“徐某惭愧,自诩天纵奇才,却堪不破情字,困于相思走不出,避世而居,荒废医术,如果不是李姑娘送来的琉璃如意簪惊醒我,恐怕我会继续荒废以至于错过扬州时疫,害死更多灾民。”
“你现在怎么不犯傻了?李姑娘的如意簪治好了你的相思病是吗?”赵白鱼脸色微寒,有些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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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因避世错过扬州时疫,他必然愧疚难当。
“这怎么可能!这抚谕使是将我等当无知老翁欺骗吗?如此重大时疫岂有扑灭如此之快、之迅猛的可能?”户部副使震惊之余生出恼怒:“派去淮南的抚谕使是何人?怎么敢做出这等欺上瞒下、枉顾百姓死活的恶行?”
赵白鱼脸色微缓,不多言语,举步离开。
xu明碧起身,朝赵白鱼深深鞠躬:“赵大人心系百姓,孤身入险境,与民同甘共苦,当得廉吏良臣之名。先有大人千金方,后有徐某拾人牙慧,救万民之人是大人您,不是我。闻大人心细如发,法场救人查冤案,才有钦差下扬州这一出,大人当得一句再世青天!”
江阳县客栈。
黎宴琦:“抚谕使是赵白鱼。”
“徐神医医者仁心,不辞辛苦,千里赴扬州,救万民于水火,散千金方倾囊相授,更是救了淮南各地百姓一命,五郎身无长物,唯有薄酒聊表敬意。”
若是不看好,何必力排众议派他到淮南当抚谕使?
赵白鱼声音微冷:“怎么回事?”
外头保护钦差的营兵撤退一大半,只剩寥寥几个,有抚谕使手谕在前,客栈照常营业,赵白鱼和砚冰悄悄入住客栈,xu明碧也跟着住进来。
杜工先:“你再看这两封信,有扬州通判和淮南提刑使的官防印信。”
户部副使接过奏报看完,发出惊奇的感叹:“竟不到两月便解决时疫?!”
由赵白鱼幕后拍板,借崔副官之口下达指令,将安阳县灾民区的大夫一一分派到各个时疫区,不出半个月便将来势汹汹的瘟疫扑灭在摇篮里。
这时户部副使走来,见状问道:“怎么了这是?”
杜工先和黎宴琦收拾奏报起身道:“我等先将实情奏禀陛下。”
户部副使:“能敲登闻鼓救恩师之人,必有一颗赤诚之心。要是没有抚谕使调度,多谋善断,临机应变,还不知道这场时疫要死多少人!换作别人,就是没做事也得把十成功劳挂在自己身上,但赵白鱼他连一句自夸也没有,你们看看——我果然没看错人。”
“抚谕使慰安存问,采民利病,条奏罢行,应机权变,不管是治贪官还是防控时疫,都是赵白鱼分内之事,谈不上天大的功劳。”元狩帝点评完,话锋一转:“虽说在其位谋其职,能做好五六分本职已经是难得的良臣。”
眼下两份奏报内容相似,说明抚谕使的奏报就是江阳县受灾真实情况。
时疫区的防控工作逐步交还本地官员,赵白鱼得以脱身休息,当天夜里邀请xu明碧一块进餐。
这次是大景开国以来遇到最为凶险的时疫,却也是一场最快被控制和解决的时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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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帝默念赵白鱼的名字,说来还是头一次正眼看他这个自出生起便无人欢喜的外甥,料不到才能远超出他的判断和期待,的确有几分宰相城府。
赵白鱼抬眼,微露一丝愕然。
赵白鱼……
“李意如。”徐12明碧再鞠躬道谢:“我才知道赵大人是李姑娘的救命恩人,如今也是徐某的恩人。他日若有吩咐,某必从命。”
七天后,疫情被彻底控制住,但淮南州、府及管辖下的县多处爆发疫情,时疫症状和安阳县灾区一模一样。
旁边的盐铁使黎宴琦问:“这份奏报可有问题?”仔细一看,却是淮南时疫,如临大敌:“淮南果然爆发时疫!快奏请陛下,尽快安排米粮银钱和药材分发……可有记录疫情人数、受灾地区和疫情轻重?杜度支?你发什么呆,快说啊!这救人如救火,怎么还愣上了?没清醒便到旁边灌杯浓茶,拿来我看看。”
xu明碧便将他和李意如的关系,二人之间的缘分牵扯简单说出,而后惆怅苦笑:“是我单相思犯病,不仅避世而居,还荒废医术,简直是脑子犯浑。”
此话一出,杜工先和黎宴琦彼此对望,都猜不出元狩帝的态度。
“先革了吕良仕的官帽,由赵白鱼暂代江阳县县令,全权管理治下冤案、灾情和疫情,有权参与淮南省所有赈灾、救灾行动,淮南一众官员于疫情调度上,需全权采纳抚谕使的意见!”
户部副使惊讶:“是他?”眉头蹙起,想到前段时间救恩师的高义之举,不由缓和语气:“观赵白鱼为人不像倒行逆施之人,也许是年纪太轻,手段稚嫩,叫下面那群官吏糊弄过去了。你我奏报时,言语修饰几句,回头去封信提点一下赵白鱼,算是给陈师道和临安郡王一点薄面。”
杜工先:“江阳县令有冤案在身,时疫一爆发,就怕被追责,企图瞒报,延误疫区防控。还是赵白鱼警觉,当机立断令人拿下江阳县县令,并越级调动淮南两路营兵,又千里迢迢从江南请动神医徐12明碧,说是太医和民间医师同心同德,灾民们万众一心,才攻克这场时疫。”
赵白鱼蹙眉:“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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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工先喃喃自语:“奇了!真是奇了!”
户部副使惊奇的表情更明显了,倒吸口凉气,连连抚着胡子说:“可这份奏报却说疫情已完全得到控制,虽有近万人感染时疫,每日死亡人数逐步过百,却仅死不到千人,且其余病患已经好转,所耗药材和银两竟然只动用淮南赈灾物资,甚至没有全部用完?!”
徐ming碧讶然:“我怎么敢这么想?”
同时给赵白鱼一个改正的机会,说实话,他们还挺欣赏赵白鱼的,若有朝一日能同朝同门为官,也敢放心付出几分信任,可与此人结为知己。
xu明碧虽脾性古怪,仍常修从医之德,做不到真正的见死不救。
无名指敲击奏报,元狩帝沉默半晌才说:“赵白鱼没辜负朕的期望,能不能担得起良臣还看之后他在淮南的表现。”
他快把‘想结交’写在脸上了。
抢过奏报看完,黎宴琦也愣了,心头浮起一堆问号。
他将赵白鱼的奏报和两份监察奏报重复看了三遍,悬在心头多日的忧虑终于放下,取而代之是一丝惊奇、几分欣赏和欣慰,还有几缕别扭复杂的情绪夹杂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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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帝本就忧心淮南洪患,担心后续爆发时疫,越忧心的事情越有可能发生,真发生的那一刻,心里头悬着的石头反而落下来,另一种紧张忧虑高高挂起,没想到这忧虑的旗帜刚悬在头顶便叫人轻轻摘下来。
被认出来了?
赵白鱼兀自喝完杯中酒:“本官还有要事在身,徐大夫自便。”说完便转身离开,到了门口忽地转身,侧着脸问:“徐大夫觉得李姑娘赠如意簪是回应你的感情吗?”
若是看好,行有此漂亮的政绩应当嘉奖才对!
“什么?”xu明碧愕然。
“你再看第二份奏报——淮南多地爆发时疫,赵白鱼果断分派江阳县时疫区的大夫、太医前往各个时疫地区进行防控,有祸及淮南至全国的疫情就这样被掐死在摇篮里了。”
他究竟是看好,还是不看好赵白鱼?
“通篇不揽功,只夸他人,难得。”黎宴琦感叹。
须知二者行监察之权,即使一方被贿赂而做出欺上瞒下之举,还有另一方的言辞可做对比。而且二者监察之权尤重,通常选没有朋党或是陛下信任的臣子去担任,回京的奏报可信度很高。
户部副使接过一目十行,心里的诧异、惊奇都快冲破胸口了。
元狩帝的反应跟他们一样,不敢置信的同时怀疑赵白鱼弄虚作假,但有两份行有监察职权的官员的奏报作证,不由得他不相信。
律法规定地方官必须如实上报疫情情况,必须如实说明死亡人数、感染人数、时疫轻重以及当前实际情况,并有府内通判、提刑司行监察之权,以防地方官瞒报、误报,确保信息流通且正确。
黎宴琦:“我为官二十载,历经两朝,前后经历过大大小小时疫四五次,朝廷反应最灵敏、处理最快的一次,前后首尾处理干净也足足耗了半年!可你看——你来看。”
“……”
且杜工先和黎宴琦罕见地予以赵白鱼夸赞评语,道他能谋善断还不居功自傲,当得一声清廉能吏。
“没什么。”赵白鱼控制情绪,缓和语气:“这桌酒菜是敬徐大夫救灾的功劳,千金方补不齐,疫情就多耗一天,多耗一时就死更多人,徐大夫的确有救万人之功。”
房间里一张八仙桌摆着一坛酒,五个菜,对面则是赴约的xu明碧,赵白鱼举酒杯敬xu明碧。
xu明碧微微动容,拦下赵白鱼说道:“徐某当不起抚谕使大人这杯酒。”
度支使杜工先看到第一份由抚谕使所写的奏报,盖有抚谕使官防印信,翻来覆去看了两三遍,心头不由漫起疑云。
京都府,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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