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冰:“……”可它还是不值钱的路边野花啊,原来五郎喜欢野草野花的吗?
宋灵没怀疑里头的人不是抚谕使,想是以前回京述职偶然见过,从恩师来信可知抚谕使的身份和经历颇为传奇,能从不受待见的身份、一介七品小官,一跃成为陛下心腹,可见能力不俗。
什、什么啊!怎么突然搞这种花样!
这时李意如走出,将木盒和书信一并放在庭院中间的石桌,朝虚空福身一拜便离开。
“我们虽有婚约在身,却二十几年未见面。他身边无红袖添香,我却历尽千帆。”
赵白鱼展信看内容,是霍惊堂的笔迹。
砚冰当即听令。
李意如率先开窗查看,没见到歹人,才打开纸条看完,当即披衣出门,找到秀嬷嬷将来龙去脉说明白。
半晌后,一声嘹亮的哨声自他嘴里发出,另一个黑点俯冲而下,赫然是第二只雄俊的海东青。
连孤女也不放过,除非仇深似海,或利益惊人,否则不会有这等毅力。
前一段简单交代□□碧在启程的路上,后一段是有点隐晦地指出赵白鱼不该孤身入疫区,处理不当,反累己身,纵是为民请命也不该以身犯险,令人忧心难安。
暴殄天物!老不正经!
李意如笑容浅淡:“三年前偶遇□□碧,发现他竟是幼时与我有过婚约之人。他比我大十岁,他家出事,我家帮不上忙,却也没解除婚约。后来我家出了事,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一介白丁能帮什么?总归是有缘无分。”
“是缘分。”秀嬷嬷欣赏地说:“姑娘侠骨柔情,是嬷嬷我平生最敬佩的人。”
不为财、不为仇,为何灭人满门还穷追不舍?
过了一会儿,霍惊堂拿走木盒和书信回京都驿站,再出来时便是一身重甲骑装,骏马踏着月色奔走于险峻小道,骤然勒马停住,夜空一点黑色俯冲而下。
“眼下亮身份吗?”
“外头新调来一拨营兵,增派五车药材和四五名太医官,还有十车粮食,都是实打实的好米,灾民们总算能吃饱了。”
此时江阳县各方人马心思各异,暂且不提已经被摘下官帽的吕良仕,扬州知府萧问策和淮南提刑司宋灵都在客栈的大堂处坐着,前后里外都是营兵,火把将黑夜照如白天。
砚冰见状,不解道:“不过一株路边野花,值得您这般珍重?”
***
而且那年轻的抚谕使瞧着不像个文官,还有点眼熟,似是在哪见过?
看完海东青带回来的书信,霍惊堂冷哼一声,没有言语,只抬手臂做出令他们前进的手势,而后调转马头抄小路快速回京都府。
当年查到万年血珀在江南首富府库,康王府和临安郡王府联手派人去寻,偏巧晚了一步,满门被灭,万年血珀下落不明,而处理黄氏满门的手段干净利落,不像普通盗匪,之后查到的线索全部中断。
房间里头的崔副官则刚收到江南的来信,展开看完,长舒一口气:“xu明碧出山,两日后抵达江阳县!”
“过誉了,知恩图报,人之常情。”李意如轻飘飘地揭过自己,转而说起江阳时疫的事:“我来此便是想找之前赠予小赵大人的如意琉璃簪,那是我和□□碧的订婚信物。我书信一封,附上如意琉璃簪,请□□碧出山解时疫之困。”
在京都府驿站处换下身上的重甲,连夜入京,将书信包在石子里破窗扔进李意如的房间里。
“这攀藤花远道而来,可怜可爱,情深意重,哪里不值得珍重?”
态度暧昧,上奏折子不明不实,还叫人守在灾民区杜绝真实的疫情情况外传,导致他以为疫情不严重,没能及时调能应对,连累他此刻在抚谕使面前没底气说话。
萧问策不时擦拭满头的冷汗,心里恼怒、畏惧皆有,不时暗骂吕良仕蠢材,天底下再没见过这样的蠢材!
要不是那起冤案,一早就能把所有罪推到吕良仕身上,自己干干净净地脱身。
“待我恩重的人是江南首富长子黄有善。黄老爷曾与我父有过交情,不仅没有因我官妓的身份而看不起,反而在大赦之时多方走动才帮我成功脱去贱籍。虽是将我安置在外,秘密赎身,不叫人知,对我而言,仍是大善之举。”
“切莫妄自菲薄,人间世道欠你,不是你的过错。”
只是听闻抚谕使到了江阳县便住在客栈,虽从县衙里借了几个人,但只是调查邓汶安的案子,没去过城外的灾民区,怎么好像对时疫了若指掌的样子?
宋提刑和安帅使斗法,他跟着瞎掺和什么?
秀嬷嬷当即起身:“我这便去拿!”
喂了海东青一点吃的,赵白鱼才打开书信,里头滑落一株还有点鲜嫩的小黄花,花萼处被嫩绿的藤蔓紧紧缠绕。
赵白鱼把信和攀藤花都放进信封里,想找个地方妥帖放好,发现时疫区没隐秘性,便珍重地藏进心口处。
什么意思?
秀嬷嬷一惊:“这是救万人的大功德,还望娘子务必相助。”
赵白鱼乜了眼砚冰:“少胡说!”
秀嬷嬷稍加思索:“我有印象,前几年江南首富灭门惨案,震惊大江南北,至今找不到凶手,列为悬案一宗。莫不是……?”
将木盒和书信绑在海东青的脚下,振臂送走它,牵着缰绳调转马头时,霍惊堂忽然停下,垂眸望着地面一株生长于野外的攀藤花。
翻开看第二张,则是一首诗:“郎为缠花藤,我为攀藤花。君心与青天,远道共追随。”
海东青比□□碧更快抵达江阳县,将信物交到赵白鱼手里。
李意如摇摇头:“我从不自鄙,亦不觉得低人一等。□□碧想为我赎身,娶我过门,我拒绝了。”
未成想,他们竟还留意到远在京都府青楼楚馆里的李意如,监视两年就为了等黄氏孤女自投罗网。
赵白鱼拍拍滚烫的脸颊,努力平复澎湃的心潮,嘴角止不住上扬,望着不知哪儿摘来的缠花藤,不自觉念出霍惊堂写来的诗,轰一声,好不容易降下的热气再度涌上脸颊。
“为了还恩。”
时疫居然也能瞒?!
黄氏行商,难免与人发生龃龉,只是仇恨不至于灭人满门。
“正是。”李意如说道:“我拒绝□□碧除了不愿再将终身托付给一个男人,还有另一层原因,便是当时有人监视我。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通过一些渠道知道黄家还有一个孤女流落在外,我担心黄氏孤女来找我,更害怕那群人通过我抓到黄氏孤女,怕他们斩草除根,便轻易不敢离开烟花之地。直到近一年,那群人才没有再出现,碰巧闹出人命案,有了小赵大人救我们出苦海这档事。”
“?”
紧接着,萧问策后悔当初不该掺和进邓汶安的案子,要是秉公处理,哪至于现在被吕良仕连累?
“五郎——”砚冰撩开帘子,一抬头就看到他家清风明月似的小郎君笑得一脸痴傻,时不时看看手里的信,怜惜地碰一碰不知打哪采来的路边野花,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哪来的妖怪敢附身我家郎君!!”
饶是秀嬷嬷也觉不解,□□碧八抬大轿,履行婚约,实属诚心,从扬州来的书信也可看出□□碧对李意如情深意重,为何拒绝?难道嫁一个有情人还比身在青楼更难过?
“为什么?”
“他们还算顾忌天威。”赵白鱼丝毫不意外。
***
屋檐上,广袖长袍的霍惊堂背着手,睥睨庭院里行色匆匆的两人。习武之人,耳目过人,刚才秀嬷嬷和李意如的对话都被霍惊堂听进去,不由若有所思。
不过他也没想到一个小小县令竟然敢隐瞒如此严重的时疫,但愿能尽早解决,淮南可禁不起又一次大动荡。
如此一来,倒是解释得通价值连城的万年血珀为何在李意如手里。
“我要是不想帮忙,就不会来找您了。”李意如掺起福身的秀嬷嬷,温声细语地说:“我幼时也曾是官宦世家,因犯了事而被抄家,女眷充为官妓,本是在江南卖笑为生,遇到大赦而被恩客赎还,他与我也算恩重,礼遇有加。他买了个小官,入京述职,带我一块儿来,不料他家中突生变故,急火攻心,一下子病倒,连官职也被剥回,银两很快花光。我为救他,只能再入青楼,用卖身钱送他最后一程。”
萧问策悔不及当初。
当年黄氏府库钱银全被搬空,剩余值钱产业被官府接手,当年也彻查过没有旁余财产,不该是为利所驱。
“不到时候,再看看。”赵白鱼挽起袖子说:“准备纸墨笔砚,我想起以前在古书籍看过的千金方,虽然零零碎碎但记下来叫大夫们琢磨,大家戮力齐心,勉力而为。”
“找我何事?”
秀嬷嬷动容不已,紧握李意如的手不时摩擦,通过这动作试图温暖苦命的女子。
另一端的宋灵则老神在在,行得端做得正,不管是冤案还是时疫都怪不到他身上来,可谓无事一身轻,想必抚谕使越过安怀德将调遣营兵的权力交给他,亦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砚冰不掩担忧:“您是不是夜以继日,急糊涂了?”
大事当前,霍惊堂怎么能只念情情爱爱?人好不容易训出来的万鹰之王海东青,就是他用来送一株不知名小黄花和情诗的吗?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