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炮一怔,连忙客气道:“不用不用!周阿姨,不用麻烦了!”
老太太还是很淡定:“我还没说完呢!吃海鲜贪嘴容易闹肚子,身体再好都顶不住。不但你要喝,小芸和菲菲也喝一点米酒。”
这个娘炮倒是很清楚,老太太这一代人,似乎普遍不太喜欢红酒,他们的世界里,要么是白酒,要么就黄酒,要么是米酒,原本还有啤酒,但不少老人已经不喝了。老太太自己不喝酒,但家里总会备下一些待客的酒。石家的待客酒没什么高档低档的区别,一般都是一百五至两百之间的酒,品种倒是多,每次有客人来,都是随意拿的,没什么讲究。大抵是因为石家登门的还留饭的客人,多半都是老太太这个年龄段的前辈;石秀珠和倪海峰的客人则基本是在外面的饭店招待。
老周应了一声之后就去了楼梯下的储藏室,没多会儿出来,手里多了一个酒瓶和一个小酒坛。酒瓶是白酒,超市里到处能看见;小酒坛倒是不常见,至少娘炮只觉得眼熟而说不出名字。女汉子倒是眼睛一亮,这小酒坛是本地一家酒厂出产的米酒。这家酒厂前身是老国营厂,没有所谓悠久历史,年纪和石老太太差不多大的酒厂而已。这家酒厂在拍卖之主产的是豌豆、高粱酿的白酒,粮食紧张的时候还研发了地瓜干酿的酒,后来经济形势好了,一度酿出了江米酒和黄酒。
后来国营厂就莫名其妙地倒了,大约是因为不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杜撰不出自己的悠久历史,还又不会打广告。私营之后的酒厂开始玩起了勾兑,酒水一下子便宜了很多,销量反而大了;酒厂一边扩大产能,一边从乡间收购农民们自家酿的酒。自酿酒都是原浆,没有勾兑,这种小坛子装的就是这种没有勾兑过、没有加糖加香精的江米酒。
帅小兵家里是建国那会儿,随着矿上从外地迁到这里的,在农村没什么亲戚,平时想喝这种没有勾兑过、不加“料”的自酿,根本没指望。
老周打开白酒又拍开了酒坛的泥封。
娘炮还想客气一下,但看看桌上的菜,话又缩了回去。
这是一桌盛宴。只有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才明白的盛宴,如果是以前,娘炮是根本看不懂,但身体交换之后,娘炮跟着艾丽丽和女汉子到处跑了吃海鲜的次数太多了,外行人都吃成了鉴赏家,而且艾丽丽要不带他去吃,只要一带,虽未必是最贵的,但一定是口味最好的。娘炮的嘴已经被艾丽丽喂刁了。今天这一桌菜,只看一眼,娘炮就知道这个周阿姨这个大早没有白起,食材都是顶尖的,刀功也是顶尖的,再看看菜品的色泽,毫无疑问,料理的手段也是顶尖的。有几样菜甚至是只会出现在市民自家餐桌上而绝不会出现在美食食谱上的,娘炮也终于看见了。
老太太看到娘炮的表情上的细节,微笑着点点头,侧过脑袋对周阿姨道:“老周,你这手艺没丢。小兵是本地人,他识货呢!”
“那我就给客人满上一杯!”周阿姨给娘炮准备的是二两杯,不大,二话不说给娘炮满了一杯。
娘炮立刻起身道了谢,却是端起酒杯:“先祝江奶奶健康长寿!”然后面不改色一饮而尽。
“好好!我就卖个老……”老太太没有起身,只是端起身边的水杯,示意了一下,浅浅啜了一口。而周阿姨又立刻给娘炮满了一杯。老太太见了之后微微颔首道:“可以了,老周,老钱,你们也吃吧,都不是外人……小兵啊,你也别见外,菲菲和小芸是知道的,老周和老钱说是我们家的保姆,实际上就是陪我聊天解闷的,她们不是外人……”
“我懂!我懂!”娘炮立刻端起酒杯道,“两位阿姨辛苦了!”说罢,再次一饮而尽,随后给自己又满上一杯。
“唉!唉!”“谢谢!谢谢!”两个老人也连忙端起自己的水杯应了一下。
老太太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行了,小兵快吃两口菜,这两杯下去,都快半斤了,肚子里还是空的,这怎么行?”
娘炮连忙应和,拈起筷子就开始吃菜。只尝一口,眼睛就立刻一亮,慢慢咽下嘴里的菜之后,放下筷子喝了一小口酒,这才道:“太……太精彩了!”
“精彩?”邱芸忍不住问道,“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不过,老太太和两位老人脸上都已经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没别的,“精彩”算是本地人特殊的形容词。本地方言与省城口音差别很大,帅小兵因为祖上是“外来户”自己又当了好几年兵,所以口音比较接近普通话,如今的娘炮能模仿得差不离,而这句本地人特有的形容词,则是娘炮跟艾丽丽混得久了自然学会的;邱芸那是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