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缙节正坐在书房内看书,刚才忠叔来报,邵景文又来了,张缙节便放下书对侍妾阿春道:“去给客人倒杯茶。”
“他把老爷软禁,为什么要给他倒茶?”阿春忿忿道。
“他也是奉命行事,其实他人不坏,若是齐王,就不会软禁那么简单了,去吧!”
阿春无奈,只得去倒茶了,这时院子里传来忠叔的声音“老爷,邵将军来了。”
“请进!”
门帘一掀,邵景文走了进来,他笑眯眯向张缙文躬身施一礼“下官参见相国。”
张缙文摆了摆手,淡淡笑道:“国已灭,何来相,将军不必客气,请坐!”
邵景文坐下,侍妾阿春端了两杯茶进来,邵景文连忙称谢,等阿春下去,邵景文便叹了一口气道:“我来是告诉老相国,雍京已经下旨,命令雍州军全部撤离豫州,最迟明天中午之前,我们就要离开洛京了。”
邵景文说完,他见张缙节表现很平淡,似乎不被这个消息所动,不由奇怪道:“老相国已经知道了吗?”
张缙节微微一笑“我不是知道,没有人告诉我,但我能猜到,雍州军呆不了多久,肯定会全线撤离豫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西凉军在雍州背后施压了,雍京才不得不下令撤军。”
邵景文苦笑一声“老相国说得没错,灵武军全军覆没,张崇俊已经占领洛交县,前锋离雍京只有三百里,太后的压力太大,只能撤军,而且不止雍京,幽州军也攻下滏阳关,威胁上党郡,我也必须尽快撤回晋南。”
邵景文又叹息一声,他又问张缙节“老相国目光长远,思路敏锐,能否告诉卑职,豫州以后的走向。”
张缙节喝一口茶笑道:“你应该去问申相国,他比我厉害,也会比我更清楚。”
邵景文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这只是卑职私下想知道。”
张缙节凝视着邵景文,他能感受到此人内心的矛盾和不安,其实不仅是他,几乎所有人对未来充满了不安和迷茫,张缙节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其实皇甫无晋对付齐王的策略已经很明显了,以邵将军施反间计的睿智,难道会没看出来吗?”
提到反间计,邵景文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但立刻又恢复了正常,他摇摇头笑道:“我大概明白了一点,知道皇甫无晋为了破坏雍齐联盟,而逼雍州退军,也知道皇甫无晋久驻东郡不发,是为了作姿态,表面要应战,实际上他在巩固对齐州和豫州东部的占领,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他始终不动,我看得出他是在拖,拖得越长,对他越有利,可为什么齐王迟迟不肯进攻楚军,难道他看不出?”
张缙节微微笑了“邵将军的最大问题就是以军事的目光来看待皇甫无晋的战略,所以看不明白,得中原者得天下,这是自古不破的道理,皇甫无晋的所作作为,都是从天下这个角度来考虑,现在,可以说天下人都在看着他,各地官府、士人甚至普通百姓,都在注视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他要做姿态,他以最大的诚意来回避战争,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策略来对付齐王,争取天下人对他的支持,他现在已经跳出军事,转而走政治之棋,以他的仁义来对比齐王的无道残暴,现在齐王最大的问题就是占领了洛京,这就是皇甫无晋抛出的诱饵,齐王已经吞下这个诱饵,试问,他可能放弃洛京,以一往无前的决心杀回齐州吗?不可能,他办不到了,他的贪婪和野心注定他不会放弃洛京,所以最后齐王的结局要被皇甫无晋拖死,不战而屈人之兵,皇甫无晋会赢得天下人之心,至少会赢得豫州地方官府的拥戴。”
邵景文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道:“今天天黑之前,我就要先撤军回晋州南部,届时,将由申济的军队来接管对老相国的监视,而且门口也有齐王的人在等候了,我估计皇甫无晋的探子也在暗中等待机会,所有人都在争夺老相国,我可以明白告诉老相国,申太后已经下旨,要求把老相国一同带回雍京,但我邵景文想做一件私事。”
他注视着张缙节,用一种坚决的语气道:“在我撤离洛京之前,我愿意帮助老相国离开洛京,不知老相国想去哪里?”
张缙节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邵将军是说不惜抗旨来帮助我,为什么?”
邵景文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我想在老相国身上投一点本钱吧!就这么简单。”
张缙节点点头,他很欣赏邵景文的坦诚、不虚伪,这才是男儿本色,他沉吟一下道:“如果可能,我想去江宁府投靠我的次子。”
当天晚上,一辆密闭的马车从张缙节府中驶出,汇入到邵景文撤军的队伍中,离开了洛京,邵景文随即派人将张缙节一家送去了江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