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认认真真的比对着店内素净的锦缎,还细细翻阅着衣裙款式的画册,侧眸瞥见宋嫣然百无聊赖的摆弄着货架上的璎珞,便轻声开口问道:“三妹妹怎么不选呢,可是没有喜欢的?你看这匹水红色的浮云软纱可好?”
宋嫣然扫了一眼,淡淡回道:“大姐姐不必为我费心,尽管选自己喜欢的就是。”
反正她也不会出席忠勇侯府的花宴,到时候找了理由称病躲开便是。
宋嫣然正想进雅室陪着金氏,忽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走进店内,她抬头扫了屋内一眼,径自走向宋嫣然,躬身福了一礼,低声道:“宋小姐,我家主子请您去隔壁茶楼一见。”
宋嫣然眉尾微挑,疑惑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小丫鬟垂着头,不紧不慢的回道:“我家主子说,金光寺的救命之恩想来宋小姐应还未曾遗忘。”
宋嫣然心口一凛,竟是薛泽?
宋安然很是好奇,可宋嫣然显然没有告知她的意思,两人又刚刚言和,她也不好过多打听。
侧眸见宋茹儿埋头翻着画册,眼眸一转,忧声道:“也不知是什么人将三妹妹唤了去,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啊?”宋茹儿愕然抬头,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宋安然,为难的摇了摇头,“那人应是三妹妹识得的,否则若是不妥她早就知会我们了”
本想拉着宋茹儿一起,如今看她这副木讷样子也是不成了,宋安然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只在心里暗暗琢磨着。
品茗楼装潢清雅古朴,店内没有金银玉石,只以几扇水墨屏风为断,店中央有白衣琴师在曲水环绕的竹台上素手抚琴。
茶香清馥,琴净人心。
宋嫣然随着小丫鬟踏上二楼,行至天字雅间,小丫鬟推开房门,面无表情的对宋嫣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宋嫣然薄唇轻抿,迟疑片刻还是抬步迈了进去。
薛泽可谓是长安贵胄中的异类,丝毫不在意名声体面,伪君子固然可憎,但至少会为了维持颜面而有所顾忌,薛泽却似乎没有软肋,更不会被人拿捏,焉知这样的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宋嫣然迈入雅室后,房门便被小丫鬟自外合上。
宋嫣然回首望了一眼,立在门前静静端望着坐在案后悠然啜茶的薛泽。
薛泽身着玄红二色的锦衣卫朝服,玄色暗如黑夜,赤色鲜艳如血,极致而又矛盾,一如薛泽,极盛的容貌之下总掩着阴鸷沉郁。
薛泽抬起眼眸,锐利的视线自宋嫣然身上从头到脚扫过,宛若在审视新入狱的囚犯。
“宋小姐那日明明胆大得很,今日为何如见了猫的老鼠?”薛泽似笑非笑,语气玩味。
宋嫣然微敛双眸,她未曾与薛泽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也不知他到底有什么打算,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淡声询问道:“薛世子唤小女来可是有何吩咐?”
薛泽抬眸,视线扫过自己眼前的座位,声音幽冷又轻挑,“宋小姐不坐下喝杯茶吗?”
见宋嫣然未动,薛泽嘴角弯起,刹如昙花盛绽,美艳盛极,“怎么,难道只有宁王有幸博得宋小姐青睐?”
宋嫣然睫羽微颤,果然还是为了宁王的事,她抬起清澈明净的眸子,眼中染着客气的笑意,“小女不知薛世子所言何意,更不知世子唤小女来此究竟为何,若是无事小女还要回去陪伴母亲。”
“不急。”薛泽慵懒的倚着椅背,显然并不在意,“若宋夫人寻你,便让她多侯一时半刻吧。”
这般无礼的话也就只有薛泽能说得出来。
“宁王久居封地,宋小姐又未曾离开过长安城,我真的很好奇,宋小姐与宁王殿下是如何相识的?难道说……”薛泽眯了眯眼,唇角不扬自弯,似笑非笑。
当初宁王隐藏身份一路闯过伏击负伤入城,他派锦衣卫暗中搜寻,想在他与属下汇合前将其拿下,可奇怪的是锦衣卫搜了全城竟无所获。
那时苏钰身负重伤,若无人相助不可能藏得那般严实,定是有人助他。
苏钰与宋嫣然的关系绝非泛泛,而宋嫣然又懂些岐黄之术,很难不让人心生揣测。
宋清君似有意投靠昭王,可她的女儿却又与宁王牵扯不清,莫非宋府还想花开并蒂,左右逢源?
若真是这般,宋府的胃口倒是够大的。
见宋嫣然垂眸不语,薛泽倏然撑案而起,几步便逼近了宋嫣然,将她圈在他与墙壁之间。
男子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沉冷如水,让人不由脊背生寒。
薛泽一只手撑着墙壁,阻拦了宋嫣然逃跑的路线,高大的身子如阴云一般将宋嫣然彻底笼在其中,“说!你与宁王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接近宁王,你有什么目的?”
少女身形纤细清瘦,她的背紧紧贴靠着墙壁,更显单薄。
两人距离咫尺,近到他可以数清楚她轻颤的睫毛,少女肌肤如玉,皎皎生辉,如冷月清辉下的幽兰,清冷而又娇柔。
“我没有什么耐心,你最好识相些。”薛泽的语气却未因少女貌美而有分毫怜惜。
少女似受了惊吓,睫羽颤若蝶翅,她轻轻抬起眸子,水光潋滟,旖旎柔媚,便是薛泽望了也不得不承认少女当真生得极美。
她轻抿薄唇,粉嫩的唇瓣抿动半阖,如三月的桃花娇艳欲滴,让人蓦地便生出一种想要采撷的欲望。
宋嫣然怯生生的望着薛泽,极不情愿的微启薄唇,似在他的逼视下才不得以开口,“我与宁王殿下并无关系……”
薛泽眸光一暗,却听宋嫣然又道:“但我……一直仰慕宁王殿下,是以在长公主府第一次遇见时,便忍不住倾诉了心意,所以宁王才会对我另眼相看些。”
两害相较取其轻,与其让薛泽怀疑她的用心,倒是不如承认男女之情,与安危相较,颜面又算得上什么。
薛泽一愣,似是未想到宋嫣然竟会如此坦然。
贵女们最是矜持娇羞,不管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却不肯表露分毫,这宋嫣然倒是与众不同。
薛泽眯眸盯着少女半晌,但见少女面颊泛红,杏眸含水,似羞涩不已,可薛泽却仍保留怀疑。
毕竟宋嫣然在金光寺中所表露出的勇气和魄力绝非寻常女子可及,是与不是一探便知。
“忠勇侯府的花宴你会去吧?”
宋嫣然眸光微闪,细微的表情被薛泽尽收眼底,他牵唇勾起一抹冷笑,在她耳边幽幽道:“宋三小姐这两日要注意身子,切莫染了什么病症。
我在侯府翘首以待,若宋小姐那日不来,我可就亲自去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