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虽也曾去过老家的青楼,但并没什么兴致,也很不理解为何会有人在这种地方一掷千金,但今日一见他才知自己的见识是何等短浅。
这不仅是温柔乡,更是仙境,是销魂窟。
柳平一看便是常客,找了老鸨过来,那老鸨看着年过四旬,但风韵犹存,与柳平说话时不停的把手帕往柳平的心口上扫。
老鸨给两人寻了个座位,又找了两个姑娘来。
两个姑娘看着已有二十余岁,相貌仅是中等,可风情却入骨缠绵,足以令男子心猿意马。
柳平已经搂着美人儿喝起了酒,宋海却显得兴致寥寥。
他不喜欢成熟的女人,就像枝头开得正盛的花,虽然美艳便已是极限,终将凋零,他更喜欢那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青涩稚嫩。
尤其是被他亲手催熟的花骨朵,更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便如嫣然表妹身边的那个小婢女,水灵俏丽,很是惹人喜爱。
宋嫣然走进青楼时便看见两人坐在角落里吃酒,她微微眯眸,走到老鸨身边,食指与中指夹一张银票塞进了老鸨手中,挑着下巴道:“看见那个穿蓝衣的公子了吗,给他找个好点姑娘。”
老鸨打开银票一看,顿时笑弯了眼睛,忙将银票塞入怀中,又拿出帕子往宋嫣然身上甩了甩,“公子放心,奴家这就去安排,您就请好吧!”
老鸨没问缘由,这里接待的客人五花八门,只要给钱便是好主顾,她们好好满足就是。
柳平正与宋海把酒言欢,忽有一身穿玫红轻纱的美人儿拧着水蛇腰走到柳平身后,纤细的手臂如蛇一般攀上柳平的脖颈,红唇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这是百花楼中有名的姑娘,寻常人连摸个手的机会都未必有,如今竟能得美人青睐,主动投怀送抱,柳平有种高中状元的欣喜感,颠颠的便跟着上了楼。
这下宋海就有些无措了,来这喝花酒的都是三五成群,他一个人坐在这别提多古怪了。
“这位兄台可介意拼个座位?”
宋海抬头,对上的一张少年人的笑脸。
嗯……还是个长得有点别扭的少年人。
“请。”宋海做了一个手势,尽显读书人的风度。
宋嫣然笑了笑,学着金寒时的模样打开了手里的折扇,弯唇道:“在客栈待的憋闷,我便想出来透透气,但这种地方一个人坐着喝酒太别扭了,我见兄台也是自己,便厚着脸皮过来蹭个座位。”
听闻是与他同样的原因,宋海笑了笑,蓦地便将两个陌生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瞧兄台的穿着气度,可是要参加秋闱的考生?”
见宋海点头,宋嫣然更是笑道:“兄台不在家里读书却跑出来吃酒,看来已是胜券在握啊。”
“哪里,只不过近日有些乏累才出来散心。”宋海表现得十分谦虚。
宋嫣然却收起折扇,眯了眯眼,勾唇笑道:“我通晓占卜之术,不如来为兄台瞧瞧?”
若是旁人宋海定当他是江湖骗子,可眼前这年轻人衣着华丽,腰间的玉佩看着色泽极好,就连扇子上的玉坠都是上等的羊脂白玉。
更何况他刚才点了店内最好的酒菜,一桌便要百两银子,可见定是富庶人家的公子。
宋海只当少年人酒后逞能,便点头应下。
宋嫣然放下折扇,掐算着手指,须臾,牵唇一笑,道:“千里奔赴,寄他门下,遥望佳人,一跃成龙。”
宋海脸上的轻视淡了些许,他可不就是自远而来投奔宋府,至于那遥望佳人……莫非指的是嫣然表妹身边的小丫鬟。
宋海觉得自己不能先入为主,便反问道:“兄台可还能算出其他?”
宋嫣然点了点头,笑容自信,“那便请兄台随便写一字。”
宋海略想了下,便以手指蘸了酒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宋”字。
宋嫣然作势思忖一番,便勾唇笑道:“木为四画,可见兄台家中人丁四口,可对?”
宋海又是一愣,忙点了点头。
宋嫣然又道:“木上为一宝,可见兄台乃是家中长子独子,可对?”
宋海脸上的玩笑收起了大半。
宋嫣然笑笑,面上并无傲色,眸色清清,烛光掩映下竟还蓦地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兄台不如再写一字。”
宋海想了想,这次写下了母亲的姓氏“刘”,宋嫣然只扫了一眼,便道:“文旁有刀,兄台入仕,那你家中必有其他人从军。”
宋海眼里渐有崇拜之情,堂兄一月前刚参军入伍,这少年竟连这都算得出?
宋嫣然眼中隐隐闪过笑意,这人还真是好骗。
她突然蹙了蹙眉,轻轻啧了一声。
宋海心中一紧,忙开口询问,“怎么了,可是我这运数有何不对?”
宋嫣然执着折扇,一下下敲打着自己的掌心,幽幽道:“这刘字本不错,预示兄台必能高中留在长安,只方才兄台第一字写的是宋……”
“有何不妥?”宋海紧张起来,那折扇仿佛敲打的不是宋嫣然的掌心,而是他的心脏。
“宋谐为送,迎客为松,送客折柳,若兄台身边有姓柳之人定要小心,以免被折柳相送,无功而返啊……”
这几句话犹如一记石头压在了宋海心头,柳姓……那不就是柳平吗?
他们平日关系倒是不错,但柳平资质一般,平日叔父授课总要因为他耽误进程,莫非是因为如此。
见今日说的差不多了,宋嫣然点到即止,起身俯视着宋海,折扇半开,一半清秀一半粗狂的脸上竟染着几分运筹帷幄的自信,“今日见兄台投缘,便借酒多说了几句,兄台当个笑话听便好。”
说完,她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浅浅勾唇一笑,“这顿是我请兄台的。”
宋海垂眸轻扫,被银票上那“贰佰”的字样吓到了,忙起身道:“不知兄台名姓,改日我也好去府上拜会。”
宋嫣然摆了摆手,笑容随意,“我非长安人士,不过云游此处,现在登云客栈落脚,兄台若想寻我吃酒便去那找我吧。”
宋嫣然说完只留下别有深意的一笑,转身负手离开,身影消失在了青纱红裙之中。
宋海捏着那张银票怔愣出神,心中思绪翻涌。
虽不知那少年是不是高人,但肯定是个有钱人,不知可是哪家权贵子弟,结交一二定无坏处。
见柳平面色潮红的从二楼走下,宋海将银票揣入怀中,面上不露分毫,可再瞧柳平时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存了嫌隙。
……
宋嫣然觉得自己今日表现不错,心情甚好的迈出了百花楼。
可她两条腿刚跨出去,便见疾驰而来的马车停在了百花楼门前,她正饶有兴致的抬头打量,想看看是哪家公子哥这般急不可耐,还是谁家赶来捉奸的夫人,可入目却是一辆沉敛的玄色马车。
她瞳孔一缩,正要拔腿离开,车帘倏然被一只玉手挑开,那双墨眸在月色银辉下泛着寒霜一般的光,冷意足以让人血液凝固。
苏钰凝眸看她,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声音沉如金玉,薄唇微启,吐出寒钉般的两字,“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