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处竹林。
只不过,路边已经没有了茶楼。
竹林外几座荒坟野冢凑成的乱葬岗胡乱地堆在一起。
尽管知道这些孤魂野怪,见了一次光,大概率已经被送往阴界了。
但沈不渡还是认认真真地坐下来,在他们的坟冢前念了一遍往生咒。
空气中弥漫着干燥而炎热的气息,夏日的暴晒不情不愿地来了。
在这种环境下,人的身体会出现细密的汗珠。
“阿弥陀佛,愿各位施主早登极乐。”
沈不渡一边默念,结束后一边又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仪式结束,他从袖子中拿出那串老旧的红绳,放在了书生的墓前。
至于为什么能从乱葬岗中区分出是书生的墓,自然是因为它是上面唯一刻着墓志铭的。
“志”的部分,简要介绍了书生的生平,关中道长安府太平县人,出生在一个小山村,曾经去河南道洛阳府参加科举,但屡试不第,平日以卖画为生勉强糊口。
“铭”的部分,则与当世较为浮夸的四言韵文不同,只是简单几句,评价了其人秉持孝道,品行高洁。
总体来说,此人一生平平无奇...
当然了,既然书生能以凡人之躯画出那女子,想来应该还是有一番奇遇的。
“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身后传来了一声疲惫但依旧温和的声音。
沈不渡转过头,身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袭青衣。
是一位中年儒生,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垂于胸前,眼睛炯炯有神,正含笑地望着沈不渡手中握着的红绳。
“忘了自我介绍,在下柳轻水,一介教书匠。”
沈不渡双手合十行礼,旋即问道。
“敢问柳先生是何时来到小僧身后的?”
“刚刚。”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继续道:“你的这串红绳,是他的遗物吗?”
“嗯,一人托付予小僧的,托小僧在他墓前烧掉。”
中年儒生似是早有预料,只是说了一句。
“终归是人怪殊途...”
“先生似乎知道些什么?”
“当年他与那画中人的姻缘线,便是我斩断的,为此他还怨恨了我很久。”
沈不渡双手合十,定定地问道。
“那日雨后竹林,小僧曾见一袭青衣,也是先生?”
“是。”
“先生为何设下幻境?”
中年儒生不答,只是遥遥看向远方,看了片刻,随后说道。
“你的朋友有麻烦了。或者说,你有麻烦了。”
说罢,竟是杳无声息,人已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截鲜截的柳条,还流着绿色的汁液。
“这是什么手段?儒门的高阶修炼者?”
沈不渡微微蹙眉,回想着刚才柳先生临走前留下的话语,我的朋友有麻烦了?
很多事情就像是谜团一样,沈不渡越想就越觉得复杂,这些事情仿佛都与他的世界脱离,又仿佛一切的根源都是围绕着他而存在。
这让沈不渡产生了深深的迷惑感。
是我着相了...
默念了几遍《真经》,把红绳在书生墓前烧掉,随即又拿出准备好的冷食祭拜了一番,沈不渡起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