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快冤出天际了。
“你们都是芭蕾舞演员,我点的奶茶都是低脂果茶,水果也是提子、草莓这些含糖量低、没什么热量的,我怎么可能准备蛋糕甜点?!”
不得不说,他回答问题的角度非常刁钻。
陈父又郑重其事道,“这些年,我一直深爱露露,我十分确定没对你有过任何暧昧的举止。”
更准确的讲,他们压根就没说过几句话!
“你再好好想想。”
邵秋云忽然就呆滞了,她视线一眨不眨。
空洞的厉害。
她拼命从记忆里寻找蛛丝马迹,可事实却与陈光明所言没有分毫出入。
她的确收到了蛋糕甜点,也收到了留着陈先生三字的卡片,但这并不能排除是有人冒用陈光明的名义。
是她一厢情愿地脑补了陈光明对她的喜欢。
收到短信时,也是她自作多情地以为陈光明是来告白的。
所以她才换上了好看的衣服,画了漂亮的妆。
邵秋云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更接受不了自己这么多年恨错了人。
她捧着脑袋,尖叫出声,“啊。”
云层越积越厚,这片空间也越来越暗,情人湖上方,暴雨如注。
邵秋云洁白的绸缎吊带裙,被撕得七零八落,大腿.根若隐若现。
脸颊、嘴角、大腿、手臂,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淤青和污泥。
至于她的头发,像枯草般堆在一起,毫无色泽可言,头皮里血迹若隐若现。
邵秋云脸上留下了血泪,落在青白的脸上,狰狞又恐怖。
当年,她满心甜蜜赴约,出租车司机却见色起义,直接把她带来了听山公园。
在湖边强行凌.辱了她。
司机害怕她报警,掐死她后,还在她身上绑了一块大石头,抛尸。
她恨啊,她悔啊。
这二十年,没有一天的日子是好过的。
“陈光明,你害得我好苦啊。”
邵秋云字字泣血,声声啼哭,闻者落泪。
陈父才不背这黑锅,他纠正对方,“害你的不是我,和我也没有关系。”
但看到邵秋云的惨状,依然有些于心不忍,“你该思考的是,究竟是谁冒充我的名义给你下套。”
邵秋云充耳不闻。
她转过身,心如死灰地往湖中心走。
伴随着她的步伐,阳光逐渐突破了云层的束缚,投射到这片大地。
阴沉萧条的氛围烟消云散。
陈父结结巴巴地问,“她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这是安全了吗?”
戚大师遥遥看了一眼湖中心,“走吧,她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暂时应该没心情和我们计较了。”
也是可怜人啊。
乔山林松了口气,抱着乔善,步伐稳当地向正门口走去。
卓婉虽然同情邵秋云,但也恨她,两种情绪激烈冲突。
她低声问,“难道就放任她不管了?如果她以后又害人怎么办?”
戚大师思忖片刻,“容我想想法子。”
乔善被颠的心肝脾肺都疼,她大脑昏沉,眼见终于走到听山公园的正门,她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善善!”
听山公园正门外,警车、救护车已然就绪。
场面兵荒马乱。
陈曦睁开眼,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他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任由脑中的记忆复苏。
旋即,他极小弧度地偏头。
爸爸,妈妈,哥哥,姐姐。
一个也不少。
他们的脸上弥漫着欣喜与担忧,还有说不出的复杂。
陈曦闭上眼,怎么都不愿意和家人说话交流。
陈母无可奈何,却又不能强迫他,可直到傍晚,陈曦还是一言不发地躺在病床上。
陈母彻底坐不住了,拽着陈父去了病房外发了一通牢骚,“他到底什么意思啊?爸妈都已经变得不信任了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满是酸楚,“咱们会害他吗?”
乔善的病房和陈曦相邻。
隐约听见了陈母的声音,照料乔善的卓婉推开门,示意他们小声,“别被孩子们听到了。”
兴许是一同经历了生死,陈母和卓婉的友谊,突飞猛进,她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去帮你们沟通。”
“孩子面对家人时,有些事情是难以启齿的。”
陈母拿陈曦没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行,那你去试试。”
卓婉也没做什么准备,直接进了隔壁病房。
陈曦隐约听到门锁的转动声,立刻躺平装睡。
只不过他装睡的水平一点儿也不娴熟,卓婉立刻就发现了,她搬了张椅子,在病床旁坐下。
有些事情,陈父陈母不好说,但她能说。
“当我们赶到情人湖时,你的生命体征很弱,你爸爸跪地嚎啕大哭,你妈妈当场昏厥。”
陈曦睁开眼,呆呆地盯着卓婉。
“你爸爸为了救你,险些被拖入湖中。陈曦,他们是真的爱你,你究竟有什么想不通的?”卓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是你被控制了?”
陈曦咬嘴唇,“不可能,她是好人!她不会伤害我爸爸的!”
卓婉闻言,心头一惊,“你知道?”
陈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她根本不是好人,这些年,在情人湖溺亡的人还少吗?她是个草菅人命的刽子手。”
陈曦激动到一张脸胀得通红,“你放屁,她杀的都是强.奸犯,她才不是刽子手。”
他情绪起伏愈发大,“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卓婉被怼得哑口无言。
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邵秋云的杀人动机。
她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因为有些事情它就是苍白无力。
“那你呢?你不是强.奸犯,那她为什么要杀你?”
陈曦难以启齿,但为了维护邵秋云的形象,还是坚定地开口解释,“我是自杀的,是她把我推到了岸边,她没有杀我,更没有害我,反而还救了我。”
卓婉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怪不得陈曦会浑身湿漉漉地躺在草丛里,一切都说得通了。
如果邵秋云真的要害他,就应该任由他淹死。
“那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门外,陈父、陈母在偷听。
当听到邵秋云救了他们的孩子时,眼里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情绪。
这怎么可能?
就听卓婉继续道,“问题总要解决对不对?难道你忍心你的父母为你肝肠寸断?他们真的很爱你,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陈曦听多了这样的言论,他难过地低下头。
“就是因为这样,我压力才很大。”
卓婉不明所以,安静地当倾听者。
“我哥哥,京大博士生,我姐姐,清大研究生,而我呢,就是拖后腿的垃圾,我爸爸总是告诉我,学习成绩一般没关系,家里有钱给我挥霍,可我顶着哥哥姐姐的压力,能怎么办呢?我也想当爸爸妈妈的骄傲,不想给他们丢人,所以只能暗自努力,一路学到了年级第一。”
“可我总觉得年级第一不是我的水平,像假的,而且我也没有和哥哥姐姐们一样参加各种比赛得奖。”
陈曦脸上布满了惆怅与迷茫,“我的压力真的好大好大,我必须得装作积极向上乐观阳光的样子,这样他们才能放心。”
陈母死死捂住嘴,不让哭泣声传出。
至于陈大哥和陈二姐,竟有些感同身受,这种无形的压力,也曾把他们逼得喘不过气来。
卓婉听他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内心。
大概明白了他的心路历程。
哥哥姐姐太优秀,衬托的他黯淡无光,他为了配得上优秀的家人,也不得不努力学习。
久而久之,心理状况就出了问题。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去情人湖,坐在岸边的长椅上,对着湖泊诉说心中的烦闷事。
持续了整整两年半。
前两年,邵秋云都没有出现,直到半年前,他第一次有寻死的念头,被邵秋云及时劝住,两人这才开始有交集。
“我知道我的妈妈很爱我,可从她的爱里,我感觉到了束缚,不自由,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她能跟邵姨一样就好了,和邵姨聊天就特别轻松愉悦。”
这些话他从来不敢跟妈妈说,就怕被说没良心。
陈母已经彻底听不下去了,她委屈的同时又有些迷茫。
卓婉又问,“既然你这么在意成绩,为什么连期末考试都没有考完?”
陈曦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已经没了继续交流下去的欲望。
他平躺在床上,“因为我错了一道题。”
这几个月,他雷打不动五点半起床,十二点半睡觉,可怎么也没法夺回年级第一。
“本来是有希望的,但这道题年级第一肯定不会做错。”
卓婉:?
话题莫名其妙就绕到了善善身上。
就听陈曦继续道,“她从不上课,也不做作业,和她一比,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
卓婉: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