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司轻月的伤,其实于第二日醒来,便已是好的差不多了。
他每日便与高绛婷于岛中论琴演曲,时而合奏欢吟,时而嬉笑玩闹,抚奏的累了,便练一练《青莲剑法》,听听高绛婷赞其剑法绝妙,饿了有二师姐做饭,困了倒头便睡,当真是快意无比。
轩主也曾前来探视过两次,但每次未能说得几句,也便匆匆离开。司轻月有高绛婷相伴,对此倒也未有怨言。
听说这几日轩主与两位坊主相谈甚欢,心中暗自希望,轩主莫来打扰自己,好好将两位坊主哄好,最好让她们别回去了,这样,自己就可以日日与小结巴如此,岂不快哉。
但此事,又岂能如他想得这般美妙,第十八日时,待高绛婷从海心苑陪得师父探看海无量回来之后,便与他苦着脸说道,明日,师父会于天琴殿中择宣前往七秀听习的长歌弟子,待此之后,自己便要与一众同门一起,返回七秀坊了。
司轻月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真到这一刻时,却不想,自己的心,竟是如此不舍。
两人便这般坐于梦回庭庭门之外,听着湖风吹拂枫叶之声,苦色相视良久。
司轻月望着高绛婷那张略有些婴儿肥的俏脸,脑中不断闪过这几日朝夕相伴的旖旎画面,再是捺不住少年心中那懵懂的情愫,便欲开口,向面前这托腮欲泣的可人儿表明心迹,自己要与她在一起,一直这样,一直在一起。
他愈是这般想着,脸色也是愈红,当他开口唤出“小结巴......”时,高绛婷却是玉指一点其额间红莲嗤嗤笑道:“傻瓜猴,你是舍不得我走么哈哈,我和你说,我是要随师父回去,可是过不得几日,我便又要回来了,因为呀,我也要和坊中师姐妹们来长歌轩听习呀,你傻不傻,这都想不到。”
司轻月闻言,顿时大喜,可那方欲出口的话儿,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司轻月一把捧起高绛婷那软弱无骨的小手摇个不停,一边问着“真的嘛,真的嘛”。
高绛婷见他这般傻样,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欢喜,自己方才想与他言及的话儿,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红着脸不住地点头相应。
两人便这般一个摇手,一个点头,皆都相视欢笑,却又是羞面无言,心中都念得一句“来日方长”。
过得半晌,司轻月红着脸丢下一句“我去告诉二师姐”,方才松开高绛婷,蹦跶着向梦回庭后院奔去。
见凤息颜正于池边洗菜,司轻月便一纵跃入池中,不断地将池水泼向凤息颜欢声道;“师姐,师姐,小结巴说她会再来长歌,一直陪着我,你听到了么,她还会来的,到时候,你、我、大师兄和小结巴,又能如这段日子一样,一直在一起了。到时候啊,我们可以一起月夜泛舟,一起听大师兄抚琴,一起.......”
凤息颜被司轻月泼得一脸的水滴,竟也未如往日般动怒生气,只是抬手拈袖,轻轻拂去,面露柔意地望着自己这欢喜忘形的小师弟,心中便是为他高兴。
可是却又不由得涌得一丝愁意,心中暗叹,若到那时,阿九他,可还许我久留于流云阁中。
凤息颜越是这般想着,竟是对眼前这恣意欢喜的小师弟升起一股莫名的妒意,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倦了,而面上却是强露得一丝笑意,向着司轻月柔声道:“你莫要闹了,快去前面看看,你大师兄回来了没有,若他得知此事,也定会高兴的。”
司轻月闻言,呲牙应得一句,便又复急急向着前院奔去,凤息颜望着司轻月欢喜的背影,却是幽幽叹得一声,又缓缓蹲于池边,洗起篮中的蔬果来。
晚间,凤息颜竟是为四人准备了十余道精致小菜,娇笑着说是为高绛婷践行,却又有些失意地向断九言得,待高绛婷走后,自己便也不能在住于此了。
断九闻言,却是有些吞吐地说道:“婷儿...婷儿姑娘不时便又会回来,况且...况且此次前去七秀,太师父也欲要让我陪同前往,便委屈你在这儿...在这儿多住些时日吧,我不在时,也好陪得师弟。”
凤息颜听得断九如此言语,眉眼间那本是隐隐可见的愁意,顿时便已散尽,口中连连道着“不委屈,不委屈”,便即招呼着三人开始用起饭来。
那日的梦回岛,尽得欢颜笑语。
第二日,待司轻月醒来之后,正欲起身前去招呼高绛婷,却忽然想起,昨夜,高绛婷便已是收拾好了东西,现在应该已经和两位坊主在天琴殿中了。
念此,司轻月心中便是有些失落,又复如往昔一般抬首看向那副字帖,想着过得几日,她便又会回来了,那点点失落之情也是渐渐变得甜了起来。
待他下楼之时,却见断九正于厅中拭剑,便即疑道:“大师兄,你不是要与轩主一同去往七秀么”
断九见司轻月已是醒来,便即温笑应道:“不急,择宣完,还得等弟子们收拾行囊,用过午食,才会出发,我先陪你一会儿,待你二师姐从书院授完课回来,我再去与太师父相会。”
司轻月见断九提及凤息颜,却是一脸怪笑地问道:“大师兄,你是不是打算让二师姐以后一直住于你的流云阁了。
我听小结巴说,这男子若要迎娶一女子回家,那可麻烦着咧。要先请长辈前去过媒,下聘什么的,你什么时候让轩主去和我师父说呀”
断九闻言一怔,拭剑之手也是缓缓停下,楞得半晌,方才无奈地温笑道:“婷儿姑娘与你说得这些,可不是让你来说与我听的。
我让你二师姐来,是怕我一人护不得你,虽说是在轩中,倒也算安全,可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逢婷儿姑娘要与你同住,那便正好请你二师姐来陪一陪她,我们俩的事,可不是你想的这般简单。”
司轻月闻言,正欲再问之际,却忽闻院中传来一憨喜笑声“臭瓜猴,臭瓜猴”,未待二人反应,高绛婷便已是亭亭立于厅门之外。
司轻月忙自上前将其引进厅来,惊喜问道:“你...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高绛婷闻言,顿即一拍司轻月,嗔羞道:“臭瓜猴,师父师姐们还得收拾收拾,等用过午食才走,我...我走之前忍不住想再见你一见,便...便又回来了,你...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愿见我”
见得高绛婷言毕之时,已是有些哭色,司轻月忙自急声应道:“想,想,当然是想见你的,我恨不能天天都能见你,方才醒时,一想到你走了,我便是说不出难过,恨不能和你一起回了七秀,那才快活。”
两声“恨不能”,直撞得高绛婷心神荡漾,而司轻月话出口时,眼中现得那款款深情,高绛婷又怎会不见,可她却是扭头嗫嗫道:“若是想天天见着,那...那也不是不能.......”
此语话声本就如蚊,后一句更是令司轻月难辨,待他欲要问清之时,高绛婷却是红着脸娇笑道:“好了好了,我都要走了,你快去将你的洛神清音拿出来,我要再听一听你的琴音,看一看你的剑姿,快去快去。”
司轻月闻言,却是嬉笑着问道:“大师兄的琴音,比我好上百倍,你向来仰慕,何不请大师兄抚于你听。”
高绛婷顿时一跺脚嗔道:“你这瓜猴,我就要听你的,我就要听你为我抚的《一见喜》,断大哥的琴,自然是要抚与凤姐姐听的。”
司轻月闻言,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欢喜惬意,可面上却是懒懒地应着“好好好”。
随即便挪着步子往楼上走去,可待转入楼角,却是再也忍不住,放声欢笑起来。断九听得司轻月于楼上大笑,也是不禁望着掩面窃笑的高绛婷,微微摇首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