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去,那汉子单手捂着脑门泡在水里,另一手死命向上游划,却不敢再向岸边移动。
李莫愁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岸边,目光紧紧看着那汉子。
如果不出意外,只要堵住上岸的路他最终就会因流血过多,或者力竭被冲向下游,生死不知。
放在从前她是很乐意见到这样情形的,可现在只觉索然无味。
耳听那人在河面不住叫骂,李莫愁抖手将怀中最后一块儿木板扔了过去,然后转身走向远方。
“噗通!”
木板落在身边,这人先是一愣,随即探手抱在怀中。
他看着李莫愁即将消失的背影,神色变换几次,最终还是放声怒骂道:“下次再敢坐船,老子还淹你!”
李莫愁不去理会身后模糊不清地叫嚷,此时她浑身湿透,胸腹间仍有阵阵干呕不适,心中也颇为低落。
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晚。
直走到太阳下山,天色漆黑才进了一处规模不大的城镇,找到一间客栈。
“这次蒙古来势汹汹,不知襄阳能否守住。”
“有郭杨两位大侠在,定是有惊无险,不用担心的。”
“那谁能说……”
客栈一楼厅堂内,李莫愁进来时听人说起蒙古南下的消息,她侧耳听了片刻,又见许多人将目光投向自己,于是便匆匆上楼去了。
到了房间她又找来店家要了洗澡水和干净衣服,然后将房门紧闭。
等洗去一身浑浊,又换好干净的粗布衣衫,她合身卧在床上,再也不想稍动,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夜里睡得正熟,李莫愁忽然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走水啦!”
“快跑!快跑啊,救不了了!”
她大惊下睁眼起身,但见屋内四下火焰升腾,浓烟滚滚。
继而浑身传来绵软无力之感,丹田酸痛,经脉中真气也断断续续,难以振作。
稍一思索,李莫愁就知道自己已然中毒。
眼下已没有时间回想何时遭了暗算,急切中目光在室内一扫,就见之前的浴桶还在屋内。
她振起余力扑进桶中,将浑身打湿。紧接着移动木桶到窗边一侧,双手用力掀翻,趁着大股水流将火焰压低,立即撞碎木窗跳向外面街道!
“又出来一个!”
“哎呦,还是位姑娘!”
“姑娘没事儿吧?”
镇上围观的乡民见她从二楼破窗而出,落地时站立不稳,赶忙上前问询。
李莫愁一向不喜与人亲近,又知道下毒之人应该还在周围埋伏,于是只摇了摇头便推开人群走向镇外。
正走着,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哀声痛哭。侧目看去,正是客栈掌柜。
这掌柜四十上下,望着面前熊熊火势坐地惨嚎不止。
李莫愁顿住脚步,想起这客栈的火很可能是针对自己放的,心头怒火升起,摸出袖中最后一锭银子抬手扔了过去:
“一个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赔给你!”
说完再不停留,转身走出镇外。
出了镇子她避开大路转向道旁大片荒废农田,月夜下远处座座荒弃村庄映入眼底。
丹田内真气仍是时断时续,可见这毒虽不致命,但若被人围住只怕也难能脱身。
李莫愁一路边走边留意周围动静,直到冲进一处无人村庄也没见有人追来。
她猜想下毒之人武功应该不会太高,对于用毒一道也不是行家。
否则就不用先下毒,然后又去放火,更不会让她跑出这么远。
脚步踉跄着进了村中心一栋破败民宅中,她扫清自己沿途留下的脚印,又在隐蔽处盘膝坐下,开始运功祛毒。
随着真气缓慢运行,及至一周天过后,便有越来越快的征兆。
就在这时,院外也有脚步声传来。
来人虽刻意压低脚步,可惜功候不深,仍是露了行迹。
李莫愁睁开眼,将剑鞘解下放在面前。
可就在她小心防备时,来人走进院中忽然停了下来,随后几道破空声响起,装满油脂的陶罐立时飞入屋中撞碎,燃起片片烈火!
“欺我太甚!”
忍耐许久,此刻终于被盈起的怒火点燃,一把抄起身旁剑鞘,闪身破开房门到了院中。
她刚一出门,两道灰影便迎面刺来。
但觉锐风刺痛双目,李莫愁身形一转,险之又险的避过两枚弩箭,然而侧脸一阵冰凉过后,火辣疼痛又接着升起。
“死吧!”
脸被划伤,李莫愁胸中杀意沸腾到了极点。双脚落地看清院中人影,见他再没了后招,立即紧握剑鞘飞身杀上前去!
她功力并未恢复,不过这人也正如她所料,武功并不高明。
只堪堪挡了十来招便被剑鞘抽在胸口,皮肉炸响声中吐血撞向身后土墙,震落的尘土扑簌下落,盖了满头满脸。
“杀!”
一招击退来人,李莫愁正要再下杀手,身后忽地响起喊杀声,随即一柄木矛直刺背心!
她嘴角露出冷笑,闪身避过刺击,身体倒折而回欺近来人,抬手扣住对方咽喉,却见这人竟是一个瘦弱少年。
“我与你也有仇吗?”
李莫愁眼中泛起疑惑。
“嘿,杀你还要什么仇怨,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李莫愁闻言看向对面,那倚着墙壁靠坐在地上的,也是一名少年人。
“你们认识我么?”
“怎么不认识?赤练仙子嘛,说书先生都说你是毒妇,杀了你就可扬名立万!”
“哈哈哈……”李莫愁仰头长笑,扣着少年的五指瞬间发力紧握,眼中杀机密布:“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真当我淡出江湖几年,不敢杀人了吗?”
“你非是不敢杀,乃是不愿杀。”
一道慈厚的男声在院门处响起,李莫愁闻声瞬间转身喝问:
“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