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被人狂吼,更是怒不可遏,朝十多米外的凌云狂奔,那嘶吼声足以令人心惊胆战,凌云忙蹲下作出捡小石头状,想要吓跑疯狗,然而,疯狗此时已完全失控,趁凌云蹲下时便扑到他的背上,朝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凌云想要起身,却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只得用手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任那疯狗再咬下去,很快,手背又被咬了一口,两排整齐的牙印赫然在目,鲜血立马渗出来。
凌云正无助之际,只听得一声血肉分离的嗤啦声传来,很快,后背的压力便轻了,狂吼声也戛然而止,抬头看时,却见无忧公子脸色苍白,半闭双眼,手握长剑,剑端尚在滴血,疯狗已倒地毙命。
“马公子,你受伤了,我要帮你紧急处理。”无忧公子说着,未等马凌云有任何反应便三两下扯开他肩头的衣衫,露出有些瘦削而苍白的大臂,无忧公子眼中露出一丝爱怜,很快就对准那渗血的伤口开始用嘴吸血。
吮吸开始是用力的,凌云能感觉到一丝疼痛,无忧公子吸出的血液也甚多,后来力度则轻柔了许多,凌云的心里有一些悸动,不由自主地望向无忧公子的侧脸。他仍在很专注地吸着含有毒素的血液,但余光也感受到了凌云的注视,不禁有些紧张,脸颊微微泛红。
“无忧公子怕狗吗?”凌云有些奇怪地问道。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但无忧公子的种种表现无一不表现出他对那条疯狗的害怕。
对于这一问题,无忧公子似乎表现的异常犹豫。杀伐决断,豪气干云,名满天下的大梁公子竟然会怕狗,这话传出去无论如何都会让人质疑甚至笑掉大牙吧,但他脸色的苍白,言语的沉默及僵硬的身体都在传递着答案,毫无疑问,他就是对狗无比恐惧。
“这个,我。。。”之前还舌灿莲花的无忧公子此时却舌头打结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哦,这个,很正常,”凌云见无忧公子颇为尴尬,忙打圆场,“我有一个极为交好的朋友,她因幼时被疯狗撕咬过一次,从此就对狗无比恐惧,但我觉得这是可以慢慢改善的,后来我经常让她多抱抱那种很可爱的,对人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小狗,她便也不再如此惧怕了。”
“谢谢马公子理解。”无忧公子当然知道马凌云口中的“她”是指谁,但他显然并不想就这一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忙将目光转向凌云的手背。
凌云忙收回自己的手道:“这个我自己来。”便学着无忧公子的模样给自己吸起血来。
此时,小雨已停,空气有些冷冽而清新,周遭时光静默,天地间似乎便只存了这二人。
“无忧公子,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凌云停下来,直盯着无忧公子,“无忧公子如今已是景王府的幕僚,可否认得景王爷一名女性属下,唤莫愁的?”
“无忧刚到王爷麾下时日不多,并不认识莫愁姑娘。”无忧公子站起身,有些歉然地答道。
“哦,那便算了吧。”凌云又深深望了一眼对面人。刚才两人面对面近距离接触,凌云很清晰地审视了无忧公子的相貌,除了服饰和发型不同,那莫愁姑娘几乎和这无忧公子长的一模一样。
或许二人是孪生兄妹,甚至更大胆点猜测,二人便是同一人?毕竟,换个头饰,换件服装远比易容更简单。但无忧公子既然不愿意承认,也不便再继续盘根究底。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多谢无忧公子相救。”
“哪里,应该是无忧感谢马公子相救才是。”
二人相视一笑,凌云心中的愁绪悲苦也似被轻轻揭过一般,如这雨后的天气般,清爽了许多。
无忧公子站在原地,目送马凌云的背影越去越远,才一咬牙,狠心地甩甩头,将右手拇指与食指合成圈放到嘴边,只听得一声尖利的唿哨后,远处响起一阵得得的马蹄声。蹄声越来越近,待一匹毛色纯净的枣红色高头大马在面前站定,无忧公子一个迅捷翻身上马,扬起马鞭打在马臀上,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待无忧公子的背影去远,官道边深深的茅草丛中才闪现出两人来。一人便是那矮矮胖胖的陈水深,另一人则是一身短打的侍从打扮。
自那日从曾无庸那里接下差使,陈水深便每日到景王府外蹲点守候,远远跟随着无忧公子,只见其每日除了到王妃新辟的茶园去外,便是到街市上闲逛,心中很是纳闷,这无忧公子作为景王府的幕僚,到底是做什么大事的,无官无职,无名无分,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博得那异族王妃一笑?他实在不能理解。
本来,平日里他都是固定带着一个随从的,可那随从今日一早便腹泻不止,只得换了个叫张长生的侍从跟来,却不想,这一换人,竟然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张长生,你确定李大新就是被他所救?“陈水深指着远去的无忧公子背影问道。
张长生一点头,肯定地道:“绝对错不了,他当日所穿衣服都和今日一模一样。并且,甄平儿也是被他飞刀所杀。陈爷,您别看他貌似瘦瘦弱弱,那身手真叫不一般。。。”
“哼,你们几个末流货色当然不是无忧公子的对手。”陈水深瞥了一眼身边似乎对无忧公子陷入无限神往的下属,没好气地道。
张长生是个灵泛角色,连忙接话道:“是是是,我们几个确实就是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要是陈爷您当时在场,甄平儿也不至于。。。”
“好了,别提那个甄平儿了,把李大新给我弄丢了,即使无忧公子不杀他,回来曾公子也会要了他的命。”陈水深毫不留情面地截断张长生的话。此时,他已经想到,这何尝不是一个接近无忧公子的契机呢?用甄平儿的命逼他交出李大新,李大新若能被交出,自然是省了更大的麻烦,李大新若不能被交出,无忧公子伤人一命的把柄也在自己手上握着。大梁朝还是讲法度的,即便他无忧公子誉满天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不至于随随便便要人性命吧,到时候让甄平儿那泼皮媳妇到顺天府去击鼓鸣冤,无忧公子总也少不了一身官司,最后再由曾老爷出面将他搭救出来,那他岂不是会俯首听命于曾家了吗?
想到这些,陈水深不禁舒展开紧皱的眉头,内心里开始钦佩起自己的智慧来,于是笑着对张长生道:“放心,甄平儿也不会白死的,至少他媳妇的一份抚恤少不了。”
“是,是,那我替甄家媳妇先谢谢您老人家。。。”张长生在一边点头哈腰。
“可是,这无忧公子为何要救那李大新呢?”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或许,这无忧公子就是见不得以多胜少,以寡敌众,所以才救下那李大新?”
“你放屁!”陈水深朝张长生啐了一口,“就算是李大新以寡敌众,可那无忧公子毕竟是杀死了甄平儿啊,你觉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一定要杀死人吗?那无忧公子可是大梁的名人,他难道会不顾及自己的声誉,胡乱杀人?”
“确实,当时他若只是想教训教训甄平儿他们,绝不至于要杀死他,但若一定要救走那李大新,却必定是要杀人的。因为甄平儿也知道,李大新对于老爷公子的重要性,所以是绝不肯将那李大新放走的。”
“所以啊,”陈水深重重点点头,“那无忧公子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救走李大新。你再去赶紧打听打听,那李大新被救下之后到底被藏在何处,打听到了赶紧来回我,否则别怪我到老爷公子面前说出实情。”
“是是,”张长生赶紧叩头谢恩,“小的一定去查。”
“对了,这无忧公子竟然会怕狗,也真是奇事一桩了。一个大老爷们,连杀人都不怕,还会怕一条疯狗?”
“好了,别他妈废话了,赶紧给我滚去查。他怕狗,那也只是怕疯狗。难道你要满世界去找一条疯狗来逼他就范吗?再说了,后面他不是也将那狗一剑给杀了吗?”陈水深不耐烦地踢了满眼疑惑的张长生一脚,吓得后者屁滚尿流地跑远了。
陈水深望着那地上的死狗,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还不足以向曾公子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