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自己,身为天子关之主,威仪无二,力大势沉,长处便是占据正统,理直气壮,最是难挡。
想到此处,李重玄重瞳一亮。
足踏双睛鸾,从中军升起,引得亲军一阵慌乱,怕他被对方射了鸟。
李重玄却不管,作为元婴修士,虽然难敌军阵,却也不是几根箭一时半刻能打下来的。
他伸手一招,亲掌帅旗,扬声大喝:
“诸将士,大功在前,还不奋战?”
玄字帅旗下,数百万将士仰头看向主公,不由心潮澎湃、热血上涌,纷纷大喝道:
“杀!”
沐晴青眼见李重玄所部,气势骤然大涨,将自家军阵压得不停后退,心上一急,连连下令,许多变阵信手拈来,左支右绌,叫人眼花缭乱。
不过李重玄以天子之威督军,加之掌军本事也是极强,此时看破沐晴青的虚实,以不变应万变,堂堂皇皇地横推过去,果然步步得胜,不仅把刚才的劣势弥补回来,还给沐晴青造成更大杀伤。
周霸皇虽然不愿,但理智却促使他驱策残兵,衔尾追来,与沐晴青合击李重玄。
只可惜,他之前被打的太惨,此时也不能给李重玄带来太大的压力,只需分出一支侧翼,便把周霸皇的残兵压制住。
其余大军,依旧朝着沐晴青滚滚压去。
“大势已定!”
王青狠狠击掌,眉开眼笑言道。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天心面具上的嘴巴,又重新长了回来,此时一张一合的,喜意盈盈。
淳于霸道也是心神一定,看向夏侯威猛和太史悍勇,笑道:
“天子之威,岂是易于。”
夏侯威猛面色不渝,只觉得沐晴青还是稚嫩了一些,下手过重,若是多留周霸皇几分元气,两人联合,便足以叫李重玄首尾难顾。
太史悍勇更是不满,当初周霸皇和虞儿夺关之时,还算有些气象,谁想到如此不成器。
沐晴青来攻之时,就算是栽赃挑拨,也该说沐晴青随时会反水,或者说李重玄恐会出工不出力。
叫他们双方相互顾忌,不能合成一股,此中便有生机可寻,再以被围攻的哀兵之势,奋力勇战,未尝没有以少胜多的机会。
结果周霸皇倒好,傻不愣登地以一敌二,惨烈的很,早早就没了竞争之力。
沙盘之中,胜负已分。
三人从中接连飞出,从小变大,叫王青十分得趣,手上跃跃欲试,想要把小小李重玄给抓在掌心,放到口袋里头。
那一片流沙战场,也渐渐消散,重新变作天坛玉璧。
王青连忙恭喜李重玄,道:
“李师兄又胜一阵,万喜,万喜。”
李重玄苦笑着摇摇头,若非沐晴青拿捏战场,还有些生涩,只怕一开始就要注定他的败局了。
吃一堑,长一智,越往后面,沐晴青,甚至是周霸皇,都会不断汲取经验教训,迅速成长。
王青却不以为然:
“都是如此的,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叫你赢得十分不容易,但是反过来说,不论有多么不容易,总归师兄都能赢下来的。”
李重玄奇道:
“这是什么道理?”
王青含笑不语,暗暗想到:
这便是主角的五五开战术了,来一个弱的,也要打上半天,搞得惊心动魄,来一个强的,也是越战越勇,战而胜之。
五五之间,才最精彩。
李重玄见他不肯说,也就作罢,看向霍光等人。
霍光大将军此时已经取出一枚青铜大印,乃是他的枢密使大印,端在掌心,仔细看了许久,露出怅惘神情来。
这枚大印,虽说不是从开国时传下来的,却也传承了数千年之多,在许多任枢密使上手上盘桓过。
尤其神朝末日,落在他霍光的掌心时,前头已经有三位枢密使接连战死。
而他,抱着这枚大印,在端羲圣墓当中,沉睡了百万年,几乎腐朽。
到此时,他终于要把这枚大印,交给今古圣皇的继承者了。
许多失落,也有许多释然。
“李殿下,本将的枢密使大印、左相的宰相大印,还有渊亲王的亲王大印,三者合一,交由圣皇,便可启出我大端第一至宝圣王都天印,得此印者,为大端今古之圣皇。
天倾之时,神朝出世,图腾复生,尽归今古圣皇麾下!”
李重玄接过枢密使大印,默默点头。
霍光看向沐晴青和周霸皇,又言道:
“三印若是归于一人,便不必多说。若是分散在多人之手,便要请羲皇圣裁殿试,以做定夺。
故而,你们依旧有机会反败为胜。”
周霸皇昂首不语,显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后面力争大印。
沐晴青依旧平静,只是黑袍猎猎,显示出她内心并不是一无所想。
霍光见此关已过,便转向淳于霸道,吩咐道:
“淳于将军,你且送他们去见左相吧。”
“末将遵令!”
淳于霸道一声应下,众人便看见霍光,连同夏侯威武、太史悍勇,生机散去,重新变作青铜人俑,静静矗立。
要等到霍光所说“天倾之时”,才会再度出世,为神朝重披战甲。
淳于霸道默默半晌,才言道:
“你们随我来罢。”
李重玄、王青等人,也是默默不语,一想到这些将军,如此静默矗立了百万年,虽说无知无觉,并不受到孤寂折磨,但时光怎堪无情,百万年之久,依旧太过沉重。
众人随着淳于霸道,静静走过第六层天坛,来到去往第五层的玉梯。
“几位殿下,王小将军,虞儿姑娘,本将只能送你们到此处了,天倾之日,我们当有再见之日。”
李重玄领头朝他施礼:
“多谢淳于将军!”
淳于霸道豪迈笑了几声,便在这玉梯之下,化成一座青铜人俑,面朝众人,仿佛要送他们最后一程。
李重玄轻叹一声:
“走罢!”
大家踏上玉梯,走了几步,忽然眼前一变,已经是来到了第五层天坛。
这一层天坛和第六层天坛,大不相同。
若说闲情逸致。
王青环顾一周,发现他们身处一座园林里头,这园林极为阔大,廊腰蔓阁,假山胜水,把层层叠叠的亭台楼宇,极为巧妙和谐地串联在一处。
一位面白无须的青年官员,风姿翩翩,慢步走来。
“尚书台左司褚兰亭,见过三位殿下,见过王小公子和虞儿姑娘。”
不待众人见礼,他又继续道:
“左相已经在尚书台等候诸位,还请随我来吧。”
说罢,便当先一步,引着众人往走廊深处行去。
王青看着褚兰亭的后背,想着尚书台左司是什么职位,似乎是左相的助手官员?
此人看上去如此年轻,却气度渊然,虽然神朝已然覆灭,却没有半分颓色,确确实实证了那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走了不多久,褚兰亭便把他们引到一处大殿中。
大殿牌匾之上,果然书写着“尚书台”三个大字——这字威势惊天,足可见书写之人,当时必志得意满,目空天下。
一道苍然清明的声音,将王青的思绪打断:
“状元公,有劳了!”
褚兰亭连忙躬身:
“分内之事,不敢称劳。”
此时,王青才看到,尚书台内,一位面容古拙,只穿着蓝色常官服的老者,正含笑看来。
这便是,大端神朝的末代宰相,文官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