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这骡子车的时候是下午四点钟,这车到了西刁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我知道,一天肯定是不行了,起码明天还要在这里呆上一天。
这天都快黑了,我们干脆就跟着陈老汉回了他的家。陈老汉是个瘸子,太太是当地大地主家的小姐,因为一脸麻子嫁不出去,下嫁给了陈老汉,为陈老汉生了一个儿子,这儿子腿脚没毛病,脸上也没麻子,倒是光溜的很。
不过这陈老汉的儿子好像不太喜欢自己的太太,原因是他的太太是陈老汉在大雪天从外面捡回来的一个要饭的丫头,一分钱没花就白捡了个儿媳妇。不过这捡回来的丫头一个字不识,唯一的优点就是善良,老实。
我们到了陈老汉家里的时候,陈老汉的儿子带回来一个女人,他和自己的父亲险些动手打起来,吵着要纳妾。
带回来这女人不是别人,是陈老汉妻子的一个出了五服的堂妹,也就是陈老汉的小姨子,按照备份是陈老汉儿子的小姨。
这就有点乱了。
陈老汉带着我们回到家碰上这事儿,面子上过不去,直接就炸了,要不是我们在,估计当场就得打死他儿子。
最后还是我们拉开,这架才没打起来。
陈家太太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家里有客人,把事情先压下来,开始准备饭菜。
陈家少爷的太太和带回来的女人帮忙,总算是把饭菜弄好了。
吃饭的时候按照老规矩,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陈家少爷这才和我们说了自己的事情,他说和妻子结婚的时候自己才十五岁,不懂事,都是陈老汉安排的,自己根本就不喜欢自己的妻子。他喜欢唱戏,乡里成立了评剧班子,他和那位暧昧对象都是班子里的骨干,经常出去一起演出,一来二去俩人就有了感情。
陈家少夫人一直在旁边听着,不说话。
到最后,陈家少夫人对陈老汉说:“爹,你就答应少卿吧,你不让人过门儿,我这日子也过不好。多个人,热闹!”
陈老汉瞪了儿媳妇一眼说:“你懂个屁!男人好色,没有能过好日子的。一辈子都不得安宁,今天喜欢一个戏子,明天还会看上一个妖精,咱家日子迟早得过散了。”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这陈少卿,他是个有反骨的人,叛逆,血性,这事儿要是不依着他,按照他的面相,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说:“陈老爷,贵公子不是池中之物,你不要压着了,再压下去,怕是要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我说的很清楚,你再压着,你这儿子估计会带着这女人私奔。
陈老汉哼了一声说:“我儿媳妇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我找人算过,肚子里是个小子。他要是非要娶小的,那我就和他没话说。一句话,这家里容不下这个戏子!反正陈家有后了,我还真的不在乎他这个逆子。”
陈少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看着陈老汉说:“爹,我也表个态,你要是容不下美琳,那我和你这父子情也就到头了,我离开这个家,从此我们一刀两断。”
我伸着胳膊往下压着,我大声说:“两位,都冷静一下,不至于。父子情怎么说断就断呢!”
陈老汉指着外面说:“有本事你这就给我滚,从今以后,再也不许进这个家门。”
陈少卿一伸手就把那位暧昧对象拽了起来,俩人站在一起,给陈老汉鞠躬,然后转身就走。
我起来就追了出去,到了外面在大门楼子里,我拦在了二人身前说:“你们有地方去吗?”
陈少卿说:“天大地大,哪里都能安身。我身上还有些钱,我俩在外面过半年不成问题。”
我想帮帮陈少卿。有两个原因:
1、 我看陈少卿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同时也是个性情中人,挺仁义的一个年轻人;
2、 陈老汉带我们回来,我们是打算出车费的,他说啥都不收钱。就算是我们来他家吃饭住宿,他也提前就说了,不收我们一个铜板,要是给钱,就是看不起他陈瘸子。
这家人可都是好人啊,不该搞得鸡飞狗跳的。
我说:“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你去平京大帅行营找一个叫段风流的人,你拿着我这块牌子找他,让他给你安排个营生。”
我把鬼算门掌门人的令牌从挎包里拿出来递给他。
他伸手去接,我又缩回来了,我说:“可拿好了,千万别丢了。我回去之后还要找你索要的。”
那个叫美琳的戏子立即给我行礼说:“诶呦,您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呐,本来我们要去盛京碰碰运气的,在那边我有个表叔在皮鞋厂,我们打算进厂做皮鞋的。”
我说:“那里驻扎了多少队伍,咱们这种奔命的人怎么会有出头之日啊。我可是听说在那边老百姓连大米白面都吃不上。低人一等的日子,过起来能舒服吗?你们去平京大帅行营,找段风流,记住了吗?”
陈少卿说:“王先生,我谢谢您了。”
我说:“去吧,你家老爷子这里我会安抚好的。好好干,干出一番事业来,衣锦还乡,到时候生米已成熟饭,又给你家老爷子争光露了脸,你家老爷子也就没什么脾气了。”
美琳看着陈少卿说:“不管咋说也是咱亲爹,王先生给我们生路,也是沾了咱爹的光啊!”
陈少卿叹口气说:“是啊。现在已经这样了,也只能出去闯一下了。我们这就去车站,明天就去平京。”
我和陈少卿和美琳告辞,俩人转身摸黑上路,步行去了九龙山车站。估计他们走到车站的时候,也得快半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