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将李木唤醒的,是严台寺里澄净悠长的撞钟声。
李木睁开双眼,思绪跟着五感逐渐回归,李木感到自己仿佛是从亘古至今的沉睡中醒来,横跨了千万年的岁月,不过仅仅是一次入定,此番竟如获新生!
眼见色,耳听音,鼻闻嗅,口知味,身感触,五识既归,心头自然不再空空,抬眼望去,飞檐、尖顶、黄瓦、塑像、人们的脸庞,寺中一切都被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看上去神圣不可言。原来是天色近晚,已到黄昏,落日洒下最后的余晖,为万物添上最后一抹亮色。
“呼……”李木吐出胸中浊气,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从中午一下子跳跃到黄昏,本该是感到时间飞快的,但在入定中,李木有种度过了无数时光的错觉,一时又觉得才过了区区一个下午,太短暂了。最奇妙的是,一个下午不吃不喝,米粒未进,滴水不沾,居然腹中不觉饥,口中不觉渴。
李木都在这次诵经中体会到种种奇妙,更不要提法坛下的弥罗众了。
撞钟声已经快要平息,广场上的普通人也终于陆续醒过来。从无意识地诵经中清醒,有些人怅然若失,有些人满心欣喜,有些人痛哭流涕,其中心境不一而足,但无论男女老少,贫穷富贵,俱是备受震撼,情绪难平,无一不受这诵经的感染,如果说场中还有意外,那只能是李木身边的唐黄了。
李木环视一圈,心中滋味儿难明,看到最后,视线落到身旁的呼呼大睡的唐黄,无奈,只好把他摇醒。
“嗯怎么了”唐黄睡眼惺忪地支起身子,从耳朵里掏出软塞,迷迷糊糊地问道,“是终于结束了吗”
难怪那么大的撞钟声都没把唐黄叫醒,原来是早有准备,李木多少有点儿无语,“你睡就睡吧,怎么还戴个耳塞这诵经声还吵着你睡觉了”
唐黄揉揉脸,让自己精神一点儿,“嗨,这陀教为人称道的法术还是有点儿意思的,我没听多久就犯困了,戴耳塞纯粹是习惯使然,不自觉地就摸出来戴上了,毕竟和你一起住大半年,多少有点儿条件反射也是正常的。”
“我睡觉打呼噜就那么频繁那么‘震撼人心’”李木不服气地质问道。
唐黄一板正经地更正道:“你打呼噜不频繁,只是偶尔来那么一两次,但每次都要亲命啊!山摇地动的谁受得了不戴耳塞还能怎么办”
唐黄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不得而知,以李木对他的了解,唐黄戴耳塞有其他原因是肯定的,不过唐黄不愿意说,李木就懒得问,倒是唐黄这么一闹腾,李木彻底从诵经声的影响中走出来,同时,唐黄提到的法术让李木想起了一些事情。
罗陀当年创立陀教时,不仅留下了玄异的功法,还留下了一些陀教专属的特色灵术,世人称之为法术,刚刚结束的诵经仪式其实就是陀教最典型的法术之一——《罗陀心经》。
准确来说,《罗陀心经》只是一部经文,但由一位修为高深的沙罗作引导,以诸多法器做配合,再以众人齐声诵念,就能爆发出惊人的效果,哪怕诵念众人甚至都不能感灵。这也是李木入定,唐黄入睡,弥罗众神游天外的原因。
陀教法术不少,今天法会上的《罗陀心经》只是能令闻者静心清神,此外,还有些专门诛恶伏魔的,如果施展的这个,以场上这个架势,不消一刻钟,七品就得听得暴毙。听上去这法术不怎么厉害,但这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威力,而且想一想千人齐唱的声音能传多远。
当然了,法术有个必不可少的核心——修为足够的沙罗,虽然只是起一个引导的作用,可就像一条完整的蛇一样,没有了头就是活不了,身躯最多只是还能摆动两下,所以法术只能是陀教特色。
这场法会中起到“头”这个作用的,无疑就是高台上的永林,而这也勾起了李木心中的疑惑。
李木的师父,玄衣客吴名,曾给他讲过,罗陀讲求有灵生者众皆可教化,所以陀教的弥罗众和沙罗成分复杂,是分能感灵和不能感灵的。这其中,弥罗众且不说,能感灵的沙罗要是修行,自然要修陀教功法,而罗陀留下的陀教功法分为文脉和武脉。
陀教文脉修心,主诵念,职责是行走世间传法;武脉修身,主修行,职责是降妖除魔,护佑信徒免遭其害,亦称护法金刚。
吴名当时笑言:“陀教的护法金刚专修肉体,讲求身如琉璃净,对于外界的事一点儿不关心,可他灵力一运,硬得跟王八壳子一样,没点儿本事啊对他压根儿没辙。
“护法金刚不插手任何俗世事务,还抗揍,特别好用,所以啊,文脉沙罗身边必定会跟着一个武脉沙罗,遇着事儿了,武脉在前边抗,文脉在后面辅助或进攻,这就是陀教的‘文武不分家’!”
“嘿!你在想啥呢发呆发了那么久。”唐黄看着李木聊着聊着就走神了,愣了半天都不说话,实在忍不了,于是向李木问话。
“护法金刚你知道吗”李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不是回答问题,而是抛出一个问题。
唐黄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知道啊,怎么了”
李木看着高台上正在进行收尾仪式的永林,问道:“法坛上的沙罗全是陀教文脉的吧”
唐黄理所当然地说:“祭仪都是文脉的活儿,只有打架归护法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