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还伸手拍了拍身边童子的脑袋,惹得这童子煞是不满,捂着头,鼓着腮帮子望向道人。
而吴老爷子则脸色一正,袖子一甩,头一扭,自语道:“张三这人不行,没意思,不能处。”
道人也懒得理他,与武将军稽礼问候。突然三人扭头向山道望去。
只见云层由底部,开始向两边排开,如同戏台上拉开帷幕,露出山道来。
未曾让观众久等,山道甫一亮出,便从中飞出两人,立于山顶。
这两人也是颇有意思,一黑一白。
白者似一中年文士,白发白眉、白衣白鞋,肤如白纸,牙如皓月,持一白玉纸扇,唯有双眸中两点棕黑。闭眼躺入云中,怕是谁也找不到。
反观另一人,浑身漆黑,一头乌发,身着黑衣,脚蹬黑靴,更是戴了一双黑手套,甚至还带着一黑铁面具盖在脸上。
此面具也颇为奇异,内里与面部贴合,外表却是平平整整的一块直板,也无花纹装饰,只留出双眼处两个窟窿,与鼻子处一个小眼儿,连嘴都没有。从孔中看到他乌溜溜的双眼,大抵能看出是个十余岁的少年。
刚立住身形,白衣文士便拘礼道歉:“抱歉,各位,来晚了。”
而吴姓老人见两人这般形状,当场就乐开了怀:“哈哈哈哈哈哈,千机啊,你最近又是在搞什么名堂?整的跟出门忘了染色一样。还有你这徒弟,是徒弟吧?这面具太丑了,还这么厚,它不重啊?还跟师傅唱反调,穿得一身黑,是准备晚上去哪户家偷东西啊?”
白衣文士未曾理睬,径直向武将军问道:“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将军就直言,唤我等何事吧。”
武将军微微颔首,却没有开口,反而并指为掌,横于胸前,用力一挥,仿佛横刀一扫,划了一个半圈。
一掌刀挥出,不见有什么煊赫气势,只是光线莫名曲折,凭空多出一条波纹,呈扇形向外扩散。
看着好像也就那样,没啥特殊的,再说了,这地方都没有灵,能有什么神异?其他三人却颇为郑重,两个小家伙更是特别紧张。
待波纹来到眼前,吴姓老人提气轻身,身体都显得飘忽,最后身体与波纹接触的地方竟然跟着曲折,让波纹透体而过。
道人则是拿起行山杖,在身前虚画了一个圆,波纹还没到身前,就逐渐平复消失。
而白衣文士最为怪诞,手捏降魔印,口作狮子吼,大喝:“止!”身前波纹应声而碎,化为无数小点消散空中。
虽觉奇异,也无大的异象,残余波纹则奔向云海上方。
真就不过如此?
“轰隆隆……”本来安安静静的云海,突然如同遭遇狂风,翻叠而起,倒卷而回。
仿佛神灵降世,抓住云海一角,掀云如掀被,不知将云抛到了何处!
这一手刀过后,云海破出一个扇形的空窗,露出下面的万丈深渊,黑洞洞的一片。刺骨的寒风,趁机卷着冰晶倒灌而入,呼啸耳边,如同利刃在空中飞舞。
此时,终于想起,这里是万丈之上,鸟兽绝迹之地,离天最近的地方,无灵庇护之所,罗象国最高的顶点——巅山峰顶!
四位长辈面无异色,三位小辈却没法淡定。
魁梧男子双拳紧握,眼中充满希冀与渴望。
黑色面具下的少年,双眼放光,难掩胸中澎湃。
唯有小童子眼睛紧闭,抓着道人袖子瑟瑟发抖。
道人怜惜地摸了摸小童子的头,叹息一声。最后道袍一挥,山顶重归风平浪静,只有那个云海的大洞证明着刚才的一切。
武将军总算开口了,“我说这一击能削掉一座小山头,各位没有意见吧?我也算天下无敌了,三位虽然打不过我,我也奈何不了三位。十年前就是这般,十年后还是如此,唉……”
武将军叹息了一声,“千机子天化,问道人张三,我大马金刀武刀,玄衣客吴名,‘千机门下千机子,问道峰上问道人,大马金刀柱上峰,朱雀玄衣宇内风。’我们四人压了江湖四十年,其中二十年还把天下吓坏了,往前追几百年都无人能强过我们……”
吴名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老武啊,耿直点嘛,直说,叫我们来这儿干嘛?这儿是真冷啊,我穿衣少,捱不住啊。”
“行!我直说了,咋们老了,都是等死的人了,也都功成名就,该退下来给年轻人们让路了。为此我专门向陛下要了三个国柱。”
说完,武将军掏出三张玉钢所制令牌,亮给众人看,三张令牌皆反面刻一“皇”字,正面则分别刻有“天”,“张”,“吴”三个字,接着说道:“回去后,我将永镇柱山,不再下山。”
玄衣客听完当即笑了,“向陛下要?怕是皇帝求你送给我们的哦?”说完隔空一招,从大马金刀手中捞过令牌,“白送的东西谁不爱呢?这一块玉钢当了,够我十几年的酒钱了。”玄衣客口中的酒钱,够一个凡人富足过一生了。
问道人也适时开口:“我还在被师傅们禁足呢,要不是武将军传信,我都下不了山,今后怕也是无缘山下了。至于这牌子,我道山众道人,受朝廷恩惠颇多,可不敢再要恩赐。”
大马金刀看向千机子,千机子则道:“木枯芽发,天地至理。”没有提国柱之事,说完又望向玄衣客:“罗象国我们都走遍了,我千机门最近,新造了一艘能破巨浪的大船,同去无尽海看看?”
玄衣客当即闹腾:“不去,你们都有乖徒儿,就我没有,我要先养个徒弟!”
“那我十年后来找你。” 千机子没有就此放过玄衣客,而是往后推迟十年。
玄衣客这才笑逐颜开:“那好,同去。”
大马金刀得以长舒一口气。
恰逢此时,云海的东部尽头,被一缕阳光刺破,染得整片云海都泛着灿烂的金色,朝阳初升。
巅山议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