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韶按下了手机接听键，出声说道：“栗董，您好。” “想着你也该回来了。”话筒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沉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当然，像是这样的大人物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情绪。倘若他突然间做出太大的情绪变动，或许那只是他故意想要表现出来的一种态度而已。“方便吗？现在到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栗董。”王韶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既然已经决定面对，那就没有必要再拖延时间。 机票是助理帮忙购买的，想来公司那边已经通过助理知道了自己的航班信息。再说，自己是《逆鳞》剧组的司机送出虎居山的，剧组里面有多少东正集团的人？ 王韶原本想要回家洗漱一番，明天再到公司上班，既然老板亲自打来电话召唤，她只好让司机重新设置目的地。 到了董事长办公室门口，秘书站起来迎接，平时笑语迎人的秘书就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似的，此刻也是表情凝重，说道：“王总监，老板在里面等您。” “谢谢。”王韶出声感谢，然后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大门。 栗琨习惯性的坐在电脑前看公司股价曲线图，看到王韶进来，招了招手，说道：“王总监，过来看看，这一眨眼的功夫，公司股价又涨了五毛。” “恭喜老板。”王韶出声说道。 “谢我做什么？”栗琨笑着说道。“公司是我们所有东正人的公司，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要恭喜的话，首先就得恭喜你自己。” “主要是东正在老板的带领下，所以才能够取得如此耀眼的成绩。”王韶奉承着说道。 栗琨摇了摇头，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整天窝在这小小的办公室里，就像是立在那里的观音菩萨，有人求到你的时候，自然会把自己的苦恼和要求告诉你。求不到你的时候，大家就各行各事，仿佛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尊雕塑的存在。是不是？” 这句话带着刺，王韶就不太好接了。 沉吟片刻，笑着说道：“如果东正是一艘大船的话，老板就是这艘船的船长。所有的船员都是在船长的领导和指挥下工作。老板同时也是我们的舵手，为我们指明前行的方向。为了让这艘船开的更快更稳，每一个船员都殚精竭力，奉献自己的青春和智慧。” “只是，倘若事无巨细的都要向船长汇报的话，船长又有多少精力来应付这些琐碎之事？又有多少时间来思考大船未来的航行方向？” “但是，倘若是事关未来这艘大船的航向问题呢？这样重要的事情，他们也对你藏着瞒着，那这船长还有何尊贵可言？还有何价值存在？”栗琨的表情严峻，声音也变得阴沉起来。 “老板，没有人敢这么做。”王韶脸色苍白，出声说道。 “没有人敢这么做？”栗琨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出声喝道：“你就敢这么做。你明明知道我对那件事情的态度，你明明知道我反对陈述和孔溪之间有任何的牵扯，你还敢带着他跑到剧组去探班？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对公司的影响？你清不清楚这会让公司承受多么大的损失？” “老板，我听说孔溪生病了，心里很着急，所以就想着赶紧飞过去看看。但是剧组所在的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而且交通也非常不方便，所以我就想着拉一个人陪我一起去……陈总监和孔溪的关系不错，就想着他是一个不错的人选选……” “不错的人选？你觉得他是不错的人选？”栗琨「轰」的一声把办公桌上的烟灰缸茶水杯等杂物全部推到地上，怒声喝道：“他们俩的绯闻你不知道？那些媒体铺天盖地胡编乱造的时候你没看到？你说孔溪生病了你想探望，行，我理解。你说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我接受。公司里面有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就选了陈述？为什么偏偏就选了那个我最不愿意他出现在孔溪面前的家伙？” “老板，我当时没想到那么多……” “没想到那么多？你是王韶，你是孔溪的经纪人。你从业十几年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说你没有想到？”栗琨咆哮如雷。 “……”王韶沉默无声。 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很「白痴」，简直是在侮辱老板的智商。 听到屋子里的声响，秘书推门跑了进来，急声问道：“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栗琨点燃一根烟，嘶声说道。 秘书俯下身体，准备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栗琨摆了摆手，说道：“一会儿再收拾，我和王总监还有事要聊。” “好的，老板。”秘书看了一眼王韶，再次关上门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栗琨吐出一口烟沫，这才觉得胸腔没有憋得那么难受了，扶了扶眼镜，正色看向王韶，说道：“你也是公司里面的老人了吧？” “是的，老板。”王韶心头苦涩，知道老板要和自己说些什么了。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你刚刚到公司时候的模样。”栗琨一屁股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面，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王韶也坐下来说话。“那次是我和金董一起面试的你吧？” “是的。”王韶点了点头。 “那时候公司才创立不到三年，就连起源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因为参加模特大赛一举得魁而小有名气。你那个时候也才二十几岁的年纪，我问你为何要应聘明星经纪这个职位，你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王韶面露羞涩，出声说道：“因为我是白爷的粉丝。” “是的，你说我喜欢白起源，我想在他身边工作。”说起当年的趣事，栗琨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刚才大发雷霆的那个人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说道：“当时我和金董对视一眼，心想，我们就算把你招进公司来工作，也不能让你给起源做经纪人。明星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绯闻啊。要是把你安排给起源做经纪人，你们俩朝夕相处的，谁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出来呢？圈子里这样的事情还少吗？你说是不是？” “当年是我太幼稚了。” “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啊？”栗琨感叹出声。“那个时候，我和金董也才三十岁出头，你看看现在，老的都不成样子了。头发也都掉光了。” “老板还年轻着呢。” “后来，我去签了孔溪，我觉得这是一棵好苗子。好苗子自然要交到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栗琨看向王韶，说道：“所以，我把她交到你的手里，让你做她的经纪人。按照时间来算，你比孔溪还要先到东正集团，是不是？” “是的。”王韶点头。“我是比小溪早一些到公司。” “这么些年了，你的工作非常出色，为公司立下了汗毛功劳，孔溪一个新人硬生生被你带成了东正一姐……” 王韶慌了，赶紧谦虚地说道：“主要还是小溪个人优秀和勤奋，公司在小溪身上也倾注了太多的资源，所以小溪才能够有今天这样的地位。无论是我还是小溪，我们都不敢居功。” “你为公司立了大功，公司这些年也没有亏待你吧？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所有的经纪人，有哪个比你的待遇更高更好的？” “确实没有。” “王韶，我一直以为，你是自己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你在我心里，是有一个特殊的位置的。” “老板……”王韶表情难堪之极。 她确实是王韶的「自己人」，老板把自己放在孔溪身边，一为「辅助」，另外也有「监督」的作用。 结果呢？自己叛变了。 可是，经纪人这样一个角色，原本就是依附艺人而存在，想要两头讨好，那得多么艰难啊？ 若是艺人蠢笨一些，那还好说。像是孔溪这种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女孩子，你在她面前耍那些小心眼不是死路一条？ 之所以她能够在孔溪身边呆那么多年，一是自己能力出众，确实对她的事业有着很大的推动作用。还有一条就是，自己对她保持了忠诚。 有限的忠诚也是忠诚。 “当然，我说这些并没有其它的意思。你做的也好，这些我都记在心里。”栗琨笑着说道：“之前我也和几位董事聊过，对于那些陪伴公司多年，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的老员工，我们只涨薪水是不够的，我们还要给予他们股份的奖励。” 王韶瞳孔胀大，心脏砰砰砰的跳的厉害。 以公司现在的股价以及良好的市场走势，倘若能够拿到公司股份的话，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啊。 既然老板特意提起这件事情，自然不会是几百股打发了事。 “重奖酬义士，只有让他们和公司同进同退，同荣同辱，大家真真正正的成为一家人，公司才能够发展的越来越好，你说是不是？” 王韶点头，说道：“老板英明。想必公司的老员工知道这个消息都会非常激动。” “不仅仅是你们，还有公司里面的艺人，我们也会分几个等级给予股份奖励。”栗琨看向王韶，说道：“你也可以提前给小溪露个口风，她可是要和起源一样成为公司的大股东了哦。到时候她不仅仅是公司的艺人，东正一姐，还会是我们东正的老板。” “谢谢老板，我会转告小溪这个好消息的。” 栗琨点了点头，说道：“等到小溪回来，我是要和她好好聊聊的。对了，陈述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没有。”王韶出声说道。这种事情隐藏不了，毕竟，陈述还要在剧组时常出现。 “作为企划部副总监，长期脱离工作岗位，合适吗？” “陈总监说他离开的时候已经交接好了工作，也在骆总监那边请个假。” “是吧？”栗琨笑笑，说道：“成，我主要就是想要了解一下孔溪的病情。她没事就好了。你也奔波一天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好的，老板。”王韶站了起来，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不用急着来上班。” “没事的老板，明天我就能来公司上班了。”王韶笑着说道。 等到王韶离开，秘书进来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栗琨坐在沙发上沉思片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骆董现在有没有时间？到我办公室喝杯茶？哈哈哈，好茶是有的，我这边的大红袍不还是你送的吗？行，我泡好茶等你。” ------ 王韶的心情有些沉重。 老板虽然发了一通脾气，砸了茶杯，但是，最后却是以赠送自己和孔溪股份来收尾……即表明了自己生气的态度，却又用利益来垄络人心。 要是搁在以往的话，能够得到公司赠送的股份，而孔溪也终于成长到公司难以失去的地步，即将成为东正集团的股东之一，这是继白起源之后的第二位明星股东，无论是自己还是孔溪，都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不就是想要续约吗？签呗。 除了东正，其它公司也不见得就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把你签过去。 可是，老板偏偏没有提起对陈述的安排。 没有提起，要么是不想提，要么是心里已经有了安排。王韶知道，站在老板的角度，那种安排自然是极坏的。 要是陈述和他们没有关系，或者说关系没有那么密切，倒也是一桩无伤大雅的事情。一个企划部副总监而已，和孔溪所要得到的利益相比，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了。 或许老板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王韶是知道孔溪对待陈述的态度的，她知道陈述对孔溪是多么的重要。 离开虎居山的前夜，躺在床上时孔溪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还萦绕耳边，如果老板不能妥善处理好陈述的话，怕是结果会让他失望。 王韶刚刚下楼，手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感觉脑袋更加抽痛了。 陈述探班的所有后遗症全部出现了。 “白爷，你好。”王韶接通电话，主动和对话那边的白起源打招呼。 “王总监来公司了吧？”白起源充满磁性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过来。 王韶喜欢白起源，不是男女喜欢之间的喜欢，而是粉丝追逐明星的那种喜欢。 白起源刚刚出道时，便以俊美的面孔和高挑的身材、播音主持一样的声音迷惑万千少女。 王韶那个时候还是一家小报的娱乐记者，在做那个模特大赛的时候认识了白起源，主动过去给他做了一次专访之后，越发的被他的魅力所吸引。 后来白起源夺得那一届模特大赛的冠军，而王韶也辞掉娱记的工作前来东正集团面试。那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大家各有际遇，谁又能够保持初心？ “是的。”王韶转身按下电梯的向上按钮，说道：“白爷也在公司吗？” “我在休息室” “好的，我这就过去。” 王韶赶到白起源的工作室时，白起源正捧着手机刷微博，看到王韶进来，把手机屏幕举到王韶面前，笑着说道：“小溪又上新闻了。” “是吗？这次是什么事情？”王韶故作惊讶，笑着说道：“这些记者又要胡编乱写了吧？” “说的是小溪的绯闻男友去剧组探班的事情。”白起源出声解释，说道：“还有不少照片流了出来。” “果然是胡编乱写呢。陈总监是受我的邀请去看望小溪的，小溪生病还坚持工作，我放心不下。主要是拉他给我做个司机，我的车技不成，可不敢开山路……落在他们眼里就成了情人私会了？要真是有那层关系，我还敢大大咧咧的带陈述过去探班？不是凭白给那些记者制造话题吗？” 王韶今天一整天都在赶路，所以还没有机会看到有关孔溪的娱乐新闻。既然那边的事情已经暴露出来了，证明剧组里面有人希望把这种事情爆出去，或者说有人刻意把它丢出去…… 那么偏僻的地方，除了剧组内部人员，谁能够拿到哪边的照片？同一张桌子上喝酒的人，背后却利落的捅出刀子。 人心叵测！ “韶姐。”白起源脸上带着迷人的笑意，那两个深邃的酒窝更是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我喜欢小溪，你知道吧？” 王韶瞪大眼睛看向白起源。 她没想到白起源会如此直白的表露自己的心迹。 白起源喜欢孔溪？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凡是有眼睛者皆可以看到，这在东正并不是什么隐蔽的事情。白起源陪伴在孔溪身边那么多年，把一个青涩纯真的小姑娘一路照顾到名扬天下的双料影后…… 如果这里面没有爱情的话，是没办法让人相信的。 可是，白起源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向别人表达这些呢？ 我喜欢你，我对你好，但是，我不会告诉你我喜欢你。 而且，白起源潜意识里也觉得，我这么喜欢你，你难道不应该同样的喜欢我吗？还有比我更加优秀的男人？ 这也是王韶明明知道白起源喜欢孔溪，而且还暗地里接受过他的一些「特殊任务」，却很难相信表白这种事情发生在白起源身上的原因。 “我也从来没有在韶姐面前隐藏过自己的心意。”白起源看着王韶惊讶的表情，说道：“我喜欢小溪，韶姐是最清楚不过的，是不是？” “是。”王韶点头，说道：“我知道。” “那么，你怎么会帮起别人了呢？”白起源咧开嘴巴笑了起来，笑容仍然好看，但是声音却有些阴沉。 “因为，小溪不喜欢你啊。”王韶沉声说道。 这样的答案或许伤人，但是…… 这是事实！ ------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雨，让虎居山清新如洗。山涧小溪，潺潺流水，银色小鱼在溪水里愉悦的流动，一个石子丢过去，它们「哗」的一声四处逃窜，很快的，又从四面八方朝着那颗石子所在的方向聚拢而来。 “这些小鱼都是吃货。”孔溪这个丢石子的始作诵者咯咯娇笑，说道：“肯定以为我丢的石头是什么好吃的食物。” “吃货看什么都是吃的。”陈述看着孔溪说道：“和你一样。” “我才不是吃货。”孔溪挥舞着拳头，威胁说道：“吃货才保持不了身材呢。” “吃货都是一边拼命吃，一边拼命练。”陈述笑着说道。“你不也是这样吗？” “我还是很节制的。” “节制？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正一个人奔走在去吃肥肠面的路上吧？赫赫有名的孔溪大小姐为了吃一碗肥肠面走那么远的路，说出去谁能信？” “我有什么办法？我又没办法带小梦小冉她们一起去，她们要是去了，韶姐肯定就会知道了。韶姐不让我吃那些油腻的东西，要是让她知道我吃肥肠面，肯定要在你耳朵边念叨个不停……吃饭是要讲究心情的，我才不要让她们影响我吃东西的心情呢。所以我就一个人去了。” “所以说你是吃货啊。”陈述笑着说道，伸手捏捏孔溪的小脸，说道：“可爱的吃货。” “韶姐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陈述计算了一下时间，说道：“应该回来了，假如路上没有什么事情耽搁的话。” “希望她能一切顺利。”孔溪出声说道。 陈述知道孔溪在担心什么，握紧她的小手，安慰说道：“韶姐的底气来源于我们，我们给她信心，她就能够从容度过。” “也是。”孔溪笑着说道：“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虽然我进山有一段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出来看看这周围的风景呢。真美啊，以后我们找一座山，在山里盖一幢小房子好不好？” “不好。”陈述说道。 “为什么？” “孩子上学不方便。” “……” 陈述牵着俏脸粉红的孔溪继续登山，说道：“我们去山顶看看。下了一场山雨，没想到太阳又出来了。等到咱们登上山顶，说不定恰好能够看到夕阳。” “你喜欢看夕阳吗？”孔溪问道。 “不，我喜欢和你一起看夕阳。”陈述说道。 “……”孔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整个身体都要融化掉了。 “我给你喝一首歌吧？”陈述笑着说道。 “不要。”孔溪拒绝。“还是我给你唱吧。你想听谁的歌？” “听你的歌。”陈述说道。孔溪也出过专辑，有两首歌还红极一时。只是后来国内的唱片行业不景气，她便唱而优而演，主要朝着演艺领域发展。 “那我给你唱《告白》吧。”孔溪说道。 清了清嗓子，那优美甜脆的声音便脱口而出，歌声如树叶被风吹响，如泉水叮叮当当。 “啊……” 一声惊呼传来，陈述和孔溪的身体同时朝着下面迅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