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翦太阳穴一直在跳,脖颈、额角,青筋暴凸。
他没说,就死死盯着她。
温窈知道他听到了,等了一会儿,继续道:“每次发火,我都怕得很。”
容翦:“”
温窈闭了闭眼,努力稳住不住乱颤的声线:“可能我接下来说的,会很放肆,可这是我心里真正的想法,也是你想要的理由。”
“是皇帝,”她嗓音稍稍顿了顿,竭力从混乱的思绪里措辞:“我不是一个后宫里众多嫔妃中的一个,既是臣也是妾,我们之间,打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在你面前,我没有任何自由可言,就连感情都是。”
“这么说可能不好理解,不这样说”
“对我的每一分好,都是君恩,是恩赐,我对你,则是”
她突然停下,拧着眉头想了好片刻,才继续道:“在外人看来,则是职责,是应当的,甚至是讨好。”
说着,她无意识地抬手比划了下:“是不对等的。”
一直静静听着的容翦突然开口:“谁跟说的”
温窈一怔,下意识抬头,但视线刚刚他对上她便马上移开了眼,语气空洞且茫然道:“没有谁跟我说,我自己感觉到的。”
“想起来时,就对我好,想不起来,就可以放置一旁,没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朕什么时候把放置一旁不管了”容翦拧眉反问。
温窈:“”
好片刻,容翦气冲冲道:“若说是之前,前朝事特别忙,朕确实顾不上”
“不是这个意思,”温窈打断他的:“我不是在说之前,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容翦呼哧呼哧喘气。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窈也豁出去了,她顿了顿,继续道:“之前的事,我都明白,我还没有入皇上的眼,那都不相干。”
容翦:“”
“我之于皇上,就如同丸子之于我,这样说,皇上可以明白吗”
容翦:“”
温窈到底还是抬头,对上了容翦的双眼。
“我说的不平等,是这个意思。”她看着他,无血色的脸,认真且释然:“在宫里的每一日,我都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哪句话说没说错,哪件事做得不妥,皇上会不会降罪,会不会砍我的头,我真的很很怕。”
“是我不知好歹,狂妄放肆罢,”她又道:“在我心里,正常的感情应该是,互相尊重,互相包容,彼此之间是平等的至少该时时刻刻担心脑袋会不会搬家。”
“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想对好,不是因为你是皇帝,也不是因为想要讨好或者所谓的职责,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温窈越说越混乱。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皇帝解释这种事情。
她本来就笨,这会儿脑子木,简单的一番话,说得语无伦次,混乱至极
“身份悬殊是应该的,”她想了想,道:“但我希望,至少感情上是平等的。”
容翦色复杂地看着她。
温窈自己都知道自己这番话,放肆极了。
被他这么看着,她心里更加难过。
但她不后悔。
哪怕为这番话,容翦治她大不敬之罪,她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沉默地僵持着,温窈最先扛不住。
她眼睫颤了颤,正要移开视线
容翦抬脚走上前。
温窈:“”
刚刚那番话已经耗费了她所有心,她这会儿大脑已经不听使唤了,只怔怔看着他。
看着他走过来,看着他抬手。
容翦抬手,食中二指微曲,在她脸侧触了触。
“这两只眼睛,就只看着亮,一点儿用都没有么”
温窈:“”什么意思
“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你好,只是恩赐了”
温窈:“”
“凭什么想当然地以为,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我想对好”
温窈:“”
“把自己比作丸子那只猫,”容翦实在生气,无奈,瞧着她茫然的表情,还是伸手捏住了她的脸:“把朕当什么了”
落,他还是非常不解气,手上稍稍加重了些道,咬牙反问:“嗯”
本来就很混乱的温窈,听完容翦这几句话,更混乱了。
刚刚,他说的是、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骗她的罢
容翦眉心拧了拧,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心里想什么,能不能跟朕说,或者,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你不说,朕有时真的不知道。”
若是以往,他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念头。
天下无他不知的心事。
可这一次,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就算能听别人心声,也不一定全然了解这个人心中真实所想。
至少阿峦的心思,他就不是全然了解。
也是他大意了。
自持能听人心声,便自信地以为可以无所不知,平日里对她的言行举止,多少会忽视了些。
这次事情,分明也是有征兆的,都被他的自信无视了,若不然,也不会
他抿了抿唇,对着她呆呆的视线,道:“对你好,自然是喜欢你,心悦你,这朕以前就说,现在再跟说一遍,这次你要记住了”
温窈:“”
被她这么看着,容翦突然有些脸热,他强忍着别开脸的冲动,继续道:“之前是我大意了,让你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我没把当做什么想起来就宠想不起来就弃的妃嫔”
他顿了顿还是把那句她没说出口的说了出来:“也从没把当做玩、物。”
温窈:“”
容翦捏了捏她的脸,提醒她回:“以前说的,要立为后,现在作数,以后也作数。”
温窈:“”
“以前说的,只有一个人,同样不会变。”
落,他盯着瞪圆了眼的温窈:“明白了吗”
温窈:“”
她好像明白了,好像没明白。
半晌,她喃喃问道:“那我哪天要是突然放肆了,朝发、发脾气了,会不会治我的罪”
容翦眉心动了动,他还真没见她发脾气的样子。
“不会。”他道。
不仅不会,他还是挺想见识一下。
温窈觉得这有点不太可信。
容翦挑眉:“不信要不,朕下道旨意,昭告天下”
温窈:“”然是哄她的
容翦简直被气笑了,他看着她:“阿峦,朝我要平等,其实对我才不公平,压根就不信我,我说什么,第一反应都是怀疑,所以,无论我做什么,怎么做,都觉得不可信,还要我怎么做”
落,他面色又沉了些,眼神也更黯了。
捏着她脸的手,滑到嘴角,他拇指在她干裂出血的唇上,轻轻摩挲了下。
再开口时,本就低哑的嗓音,更添了几分落寞:
“阿峦,可以多信任我一些吗”
温窈:“”
她怔在那儿,不敢相信这是从容翦口中说出来的。
怎么、怎么一点儿都不霸气
不像个皇帝会说出口的就罢了,怎么还听着那么委屈呢
好像她怎么他了一样
容翦手上稍稍加重了些道,追问:“嗯”
温窈:“好、好。”
虽然知道她这么说,也不会立刻就改变对他的印象,但至少,说开了,她以后会多往这方面考虑。
容翦阴郁了十多天的心,总算窥见了一丝天光。
她愿意改变就好。
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于他而言都是好的。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所以,到底哪里还有伤”
温窈:“”
作者有话要说:容翦:到底哪里是朕不能看的σ`д′σ
苦练跃龙门技术的红鲤鱼: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狗得清新出奇
晚安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