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曲妃在蓑衣下环着曹华的腰,仔细想了想,把脸颊移开几分,望着曹华:
“对了小郎君,仇道人在江南名气颇大,与我打过照面。轻功、枪棒功夫都是一绝,长年干绑票的卖买,基本上都限期七天,过时不候,直接杀人远走高飞,这次有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江湖人都讲究来去如风,没人会带几箱子银子跑,这次索要五百万两。一万两银子六百多斤重,要装一整箱,五百万两,也就是五百箱现银....”
“现在造了反,大批银票没法兑现,只能要现银。方腊找好了船,等船只顺流而下被方腊的人接手才放人,所以才给这么长时间。”
祝曲妃点了点头,想了想,忽然露出几分狡黠:
“小郎君,你这么厉害,偷偷派人把船一劫.....”
“黑吃黑....这主意不错。”
“我认识的人多,要不我来联系人手,事成你分我一半......三成就行.....好啦,一成,不能再少了.....”
“跟了我,你还想要银子?你的不就是我的。”
“.....”
.......
队伍在泥泞雨地中疾驰,前方出现了驿站的灯笼,幡子随着风雨摇摇晃晃,下方有驿卒等候,瞧见黑羽卫的队伍后,连忙敲响铜锣,打开了马棚的栅栏。
战马都晓得门道,不用人引路便自己跑进了马棚之内,驿卒拿着草料挨个喂食。
黑羽卫卸下斗笠,各自在驿馆内找地方休息,只留几个人轮班值守。
走过大厅来到后方供官吏下榻的房间内,曹华要了热水,浑身湿透有些难受,清洗一下才舒坦几分,换上了干净袍子。
在驿站停下没过多久,驿站外便有人进来,让驿卒进来通报。
曹华披着袍子来到驿馆的大厅,却见身着绯色县令袍子的周帮彦,持着雨伞在屋檐下来回渡步。依旧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愁容,身后还站着两个衙役。
“周公!”
曹华知道周帮彦在溧水当县令的事儿,对此并不惊奇,走到大门处轻轻抬手,行了个书生礼。
周帮彦表情随和有礼,微微抬手后,便收起了油纸伞交给衙役,随着曹华走入了大厅:
“曹都督,你可算来了,不知您此行可是为了师师姑娘?”
周帮彦和李师师相识多年,听闻老友被人绑了的消息,自然是心急如焚。
曹华拿了盏油灯放在桌子上,用火折子点燃,轻声道:“周公不用担心,方腊的手下不会害师师姑娘性命,我快马加鞭赶来,便是为了此事。”
周帮彦坐在桌前,摩挲着手指,斟酌许久,才幽然一叹:
“我与曹都督只算点头之交,但曹都督的才气,我心中早有定论...”
曹华对坐与桌前,摆了摆手:“诗词歌赋终究是小道,闲时消遣陶冶心境尚可,却难当大用。人之才华当用在定国安邦之上,写几首诗词算什么才子。我也不靠这个吃饭。”
周帮彦一愣,略微回味片刻,便认真点头:“都督高才,此言...”
“此言是听杭州许子凌说的,不是我说的。”
“哦...原来是许公子,怪不得...我就说都督怎么突然变得忧国忧民....”
话说一半,周帮彦察觉不对,咳嗽了一声,回到正题:
“师师性格纯善淡薄名利,我与她相识已久,说到底是个苦命女子,被身份拖累了。以她的才华心智,若是有个清白身份,未尝不能再史书上留下一笔...”
“就凭现在这名声,也能被史书记住。”
“非也,风尘女子,再好的名声也不过千古一笑谈,登不上大雅之堂......师师并非目高与顶瞧不上天下才子,只是不喜欢别人的施舍,才拒人千里。都督以‘苏轼’的名义所行之事,可以说是正合了师师的心意....”
曹华拿起茶壶倒了碗茶,推到周帮彦的面前:“周公,你担忧师师姑娘安危我理解,不过上来就当月老,未免有些过了。”
周帮彦看着茶碗,沉默片刻,终究是摇头轻叹:“都督不是读书人,自然不懂读书人的伤春悲秋。世上最揪心之事,莫过于看英雄迟暮、看红颜白头。师师已经二十三,我作为她不多的知己,除了尽力而为,又能如何?”
曹华想了想:“我先把师师姑娘从贼窝里捞出来,然后咱们再聊这些?”
周帮彦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起身行了一礼,便带着两个衙役离开的驿馆。
曹华在桌前坐了片刻,终究是摇了摇头:
“看英雄迟暮、看红颜白头....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