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当年也是做了不少实事,先帝在时就说老夫可以倚重,当今官家也说老夫稳沉,做事有分寸……”
韩琦开始了絮叨,可沈安却觉得他说的全是废话。
你老韩稳沉?做事有分寸?
你自己啥样心中就没有那个什么数吗?
韩琦突然问道:“沈安,你觉得老夫此次可能度过难关?”
呃!
合着老韩竟然也没把握,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没把握也要上。
好汉啊!
韩琦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安,“你这人虽然花花肠子多,可在大事上却从不含糊,比许多人都坚定。今日老夫问你,你如何看?”
老韩竟然觉得我大事不糊涂吗?
沈安心中大乐,就正色道:“韩相德高望重,执政这些年来的功绩大家有目共睹,谁要是想让韩相下去,沈某是万万不同意的。”
韩琦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想他韩琦为国做了那么多事,可在大家的眼中,却只是个恋栈不去的老家伙,谁都想咬一口。
以往的老友越来越冷漠,这是觉得他韩琦起不来了,所以才换了嘴脸。
就在这个时候,以往和他韩琦不合,甚至是有仇的沈安竟然说了公道话,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力挺他韩琦……
这份心,真的是难得啊!
韩琦感动了。
在举目四顾全是对手的情况下,沈安这个老对头却伸出了援手。
这人品怎么样?
杠杠的啊!
以后谁敢说沈安的人品不行,韩琦就能打破他的嘴。
他看着沈安,嘴角突然微微翘起,点头道:“你很好。”
老韩不轻易夸人,一句你很好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这份情我韩琦记下了。
而在宫中,赵曙早就察觉到了这股暗流。
“韩琦在中枢多年,不少人都盼着他赶紧下去。”
“那么急吗?”高滔滔在给他捏肩膀,那些宫女内侍都幽怨的看着她,心想您可是皇后,这等活计不该是我们来做的吗?
赵曙点头,“先帝在时,宰辅隔几年就必须换,到了我这里,他们以为还是这个规矩,就闹腾了起来。那些奏疏我都看了,全是暗示我换掉韩琦。”
高滔滔叹道:“可韩琦这人也不错啊!当初咱们艰难的时候,他可是一直力挺呢!”
“是。”赵曙这个人……知恩图报说的就是他。
“这一路艰难,韩琦助力良多。”赵曙眯眼想了想,“那些人朕都不会忘记,包括沈安。”
他突然用了朕这个自称,显得格外的庄重。
高滔滔笑道:“是呢,咱们一家子能进宫,他们帮忙不少,是得报答。”
“陛下……”
陈忠珩低头走过来,说道:“刚才在前面,韩琦问沈安自己可能度过这次难关,沈安说他坚信能。还说韩琦秉政这些年做了不少实事……”
赵曙睁开眼睛,叹道:“最近弹劾韩琦的不少,大家都在作壁上观,我在等着看谁会出来为韩琦说话,可没想到竟然是沈安。”
他不知道沈安已经摸清了自己的秉性,所以肃然道:“沈安那人我以前以为太年轻,可这话一出,担当尽显。担当啊!”
赵曙唏嘘道:“作为帝王,多希望有担当的臣子多一些,可却事以愿违。那些臣子明哲保身的本事不小,为帝王、为大宋甘愿担当的一个也无。”
高滔滔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了,就笑道:“范文正呢?”
范文正……这个是皇家的禁忌。
当年新政失败,赵祯自然无恙,可最后却也不得不抛出范仲淹作为血食,送给那些既得利益者们撕咬,让他们尽情的享用了一顿大餐。
高滔滔翻个白眼,心想老娘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范文正……”赵顼说道:“那自然是个有担当的人,只是却缺了手腕和谋略。韩琦看似跋扈,可跋扈何尝不是一种担当?”
高滔滔恍然大悟,“是了,他为了您进宫之事坚持多年,曾经为此和先帝争执过多次,这便是跋扈的来由。”
赵曙点头,欣慰的道:“你看看史书上面,每当王朝兴盛之时,有担当的臣子就多。他们奔走呼号,和君王争执,和外敌咆哮……这便是盛世的根源所在。如今大宋渐渐多了这等人,未来可期。”
高滔滔喜滋滋的道:“是呢,韩琦虽然跋扈,却知道分寸。包拯虽然脾气不好,可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前汉时,宦官专政,臣子各自为政。前唐时,李林甫等人一手遮天。这些都是祸根。”
“宦官专政啊!”赵曙登基以来,对朝政渐渐熟悉,压力也跟着来了。
“宦官是一把刀,弄好了能为帝王伤人,弄不好,就会伤人伤己。”
宦官从来都是一柄双刃剑,前汉和前唐就是玩脱了。
高滔滔松开手,问道:“那官家该安抚韩琦了。”
“我急什么?”赵曙难得的露出了惬意的笑容,“那些臣子正在做墙头草,我想看看热闹,最后那些人……你想想,那些墙头草突然发现我对韩琦依旧如故,一日,两日……他们会怎么办?尴尬吗?”
恶作剧的皇帝让在场的人都露出了微笑,陈忠珩也在笑,但却说道:“官家和圣人的话,若是在外面听到一丝半点,有些不大好。”
什么不大好?
那就是自己找死。
在场的两个宫女都撇撇嘴,她们是高滔滔身边的哼哈二将,痴肥的飞燕,满脸横肉的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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