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龙图的家眷。”
密集的人群竟然让开了一条路。
杨卓雪掀开了一点车帘,让芋头和毛豆看着外面。
“看看那些百姓,他们都让路,知道为何吗?”
芋头摇头,毛豆听不懂。
杨卓雪的眼中全是自豪,“你们的爹爹为大宋击败了大对头,那些百姓敬重他,爱屋及乌,就对咱们好,明白吗?你们长大也要学你们的爹爹,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大丈夫……娘,什么是大丈夫?”
芋头的启蒙老师是果果,按照传统的方式识字读书,没有什么天才的方案,也没有什么专门量身定制的教材,就是这么悠哉悠哉的读书。
杨卓雪想了想,“大丈夫……他兴许不识字,兴许没有英俊的相貌,但他定然很善良,哪怕是去码头扛包,也能养活自己的妻儿。
他兴许没有满腹才华,但遇到不平事他会出手,当这个大宋遇到了危机时,他会站出来大声疾呼……”
芋头仰头,有些茫然,杨卓雪摸摸他的头顶,“简而言之,大丈夫,就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芋头想啊想,一脸苦闷逗笑了杨卓雪和果果。
他想了许久,“娘,那卖羊肉的杨无敌,上次为了自家娘子和别人打架打输了,他可是大丈夫吗?”
上次有人调戏杨无敌的娘子,他当即和那人大打出手。只是他的拳脚担不起无敌这个名号,被打的满脸是血。
杨卓雪想说这个要讲策略,甚至还准备把韩信的胯下之辱拿来当例子,但看着芋头那纯净的眼睛,就笑道:“当然是。大丈夫面对屈辱,哪怕知道不敌,也要站出来。”
“哦!”
芋头看着外面,突然说道:“娘,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就打他!”
小孩子的誓言没有半点杂质。
看着儿子一脸的毅然,杨卓雪只觉得心中全是柔情。
一路到了大相国寺前,欢呼声依旧热烈。
一家人下了马车,赵五五讶然道:“娘子,没多少人呢!”
陈洛说道:“全去了御街。”
捷报传来时,这里的人全跑了。
现场能看到许多无主的摊子,那些货物就摆放在那里,无人看守。
可此刻哪怕是最没出息的泼皮都不会来偷盗东西,他们也在御街上为了北伐的大胜而欢呼。
进了大相国寺,那些僧人竟然也是喜上眉梢。
“见过沈家娘子。”
僧人们明显的尊敬了许多。
一路进去,等看到主持等在大殿前时,杨卓雪急忙行礼,“怎敢劳动您。”
主持颔首道:“贫僧也听到了捷报。有人说方外人不该管外界的纷争,什么你死我活,什么你胜我负,用沈龙图的词来说,就是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可贫僧在出家之前是大宋人,出家之后也是大宋的僧人。贫僧见到大宋繁华就欢喜,见到大宋孱弱就心忧,佛祖想来也不会怪责贫僧的心不诚吧。”
众人一起进了大殿,杨卓雪看了一眼,不禁讶然。
桌子上全是香烛。
烛光温柔的照亮了最前方的那个牌位。
“逝去不是终结,当有无尽轮回。沈龙图在俗世为大宋厮杀,当有福报降临。”
主持站在了侧面,身后是一排平日里谁都见不到的老僧。
所谓高僧大德,在勘破俗世后,或是随心所欲,或是谨守灵台清明,平日里难得一见,今日却是破例了。
主持低声吟诵着经文,随后高僧们跟随,一种宏大的气息笼罩了大殿。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外面有僧人来寻住持有事,只是看了里面一眼,就赶紧缩了回去。
“住持竟然带着那些师祖们在为沈家诵经。”
他摇摇头,“从某进了寺里就从未见过这等排场,厉害。”
陪同他一起来的僧人说道:“沈卞当年高呼北伐,汴梁无人应和,后来愤而去了雄州练兵。如今他的儿子北伐立下大功,当可告慰在天之灵。
我等虽是僧人,却也和大宋荣辱与共,当然要赞颂沈卞。
住持说了,晚些还要为北伐阵亡的将士们超度呢!”
里面,杨卓雪和果果,还有芋头在边上的僧人提醒下,不时拜,起,拜,起……默默的念祷着。
果果抬头看着牌位,心中有些孺慕之情,却发现自己忘记了父亲的长相。
是威严的吧?
她觉得应该是。
那张脸已然渐渐模糊,但却不会忘记。
“万岁!”
外面的欢呼声依旧震耳欲聋。
“摩耶夫人重白地藏菩萨言:云何名为无间地狱?
地藏白言:圣母,诸有地狱在大铁围山之内,其大地狱有一十八所,次有五百,名号各别,次有千百,名字亦别。无间狱者,其狱城周匝八万余里,其城纯铁,高一万里,城上火聚,少有空缺。”
果果起身,见牌位上恍惚闪烁着光芒,就像是谁在笑一般。
她回身看着外面,春光明媚。
她不禁就笑了起来,就和春光般的灿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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