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止盘膝而坐,定定地望着眼前白猿上蹿下跳,手脚并用,口中呜呜低吼,其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墨止虽看不大明白,但也大致猜出,白猿是在讲述这两年之间,自己去向行踪,约莫便是攀山涉水,又挥拳动武,甚是不易。
但见白猿指着山谷外重重一哼,抱臂长叹,墨止忽然笑道:“这个我看懂了,你是在埋怨孟谷主不替你报仇。”
白猿点了点头,仍噘嘴长长出气,忽然又跑到墨止近前,一把拽起墨止,把自己双臂上几道伤疤露了出来,口中又呜呜低吟,以示疼痛,墨止看白猿臂上此前白毛似雪,煞是华美,但此刻却多了数道疤痕,有些早已愈合,而有些仍自结痂,依稀可见血肉,足以想见这道道伤痕,皆非寻常抓痕,非得是巨兽所伤不可。
墨止自入流芳崖以来,历经生死劫难,最初便是又白猿照料,方才得以渐渐好转,自己与白猿相交日笃,甚是投契,两年光景之中,流芳崖中没有白猿左右相伴,实是念想得紧,墨止心中也早将其看作玩闹好友,看着白猿臂上、肩头、背身皆多了许多伤口,心中又是可怜,又起怒意,随即说道:“你这家伙,也实在是与我见外,孟谷主不助你,何不来找我?”
白猿听他如此说,兴奋得原地高跳,上下打量了一番墨止,这才上前拍了拍墨止胸口,白猿生来神力,下手依旧没个轻重,巨掌拍在前胸,墨止仍觉一阵沉重,但此刻以他功力,却也并不在意,白猿见着墨止身子比之此前大有进益,不由得更是喜乐无涯,指了指寒叶谷深处,脸庞上作出凶恶神情,又把口中獠牙尽数翻了出来,整张面庞霎时间凶戾异常,口中又长啸几声,有如狼吠。
墨止看了看它,便又试探着问道:“你是说,谷内仍有凶恶狼王,便是你同族血仇,是也不是?”
白猿点了点头,似乎对墨止极是满意,一把便重重拍在墨止肩头,又奋力一提,墨止全无防备,又不曾料到,白猿竟是这般勇悍,整个人霎时间竟被他提在手中,飞也似地奔出了流芳崖,这白猿看似谷中猛兽,但自幼与孟元秋过招比斗,早已通晓不少武学招式,虽不曾如人类一般学过武事,但数十年来与孟元秋相交如同故友,早已将诸般精妙武学融入习惯之中,兼之平日皆以谷中珍奇药材、雪狼血肉为食,力气亦愈发庞大,这一抓一拿之间,足似一个江湖一流高手般的功力,墨止被他抓住脖领,一时之间竟也摆脱不得,只得任由他带着朝深谷跑去。
待得一人一猿奔出刃风道外,更朝深谷跃去,却见这谷中参天古木甚多,静谧沉稳,深邃通幽,而这白猿纵跃其间却如履平地,墨止心中想道:“此前曾见孟谷主轻功玄妙,但毕竟比不得这白猿天生的攀援之能,若有朝一日将轻功学成这般精熟,必定要吓沈大叔他们一大跳。”
他想到此处,心中忽然起了顽童之心,却见他脖颈稍稍一缩,油滑至极,将身子摆脱了白猿拿捏,而白猿忽觉手中一轻,再回头看时,却已瞧见墨止微笑跟在身后,脚下步履轻盈迅捷,想来是轻功业已大有长进,白猿与墨止两年不见,却哪里知晓,墨止功夫竟已如此精进,当下也满脸兴奋,高呼一声便鼓足气力,好似一道银光般在前
开道。
墨止看白猿陡然提速,自然也不甘落后,脚下一个发力,便又追赶上来,一人一猿比较攀援之术,便一前一后跃入谷中,白猿偶尔回首查看,墨止亦全速追赶,墨止虽轻功大进,但仍始终与白猿差着一个身位,不得超越,而白猿虽奔驰急速,但也始终不曾将墨止落在身后。
终于一个时辰过后,白猿忽然双臂握住树枝粗干,旋身而落,这轰然巨体落在冰面,竟无半分冰屑飞溅,墨止见它停住身子,便也稳住身形,口中微微带喘,心中暗道:“白猿一边前行,还需一边回头寻我,我却只需全速追击,这般仍是不及它速度。”
此地已至谷内深处,四下里宁静无声,连风声都小了许多,四处皆是弥漫着一股苔原特有的干燥气味,墨止抽了抽鼻子,忽然低声说道:“这附近有血腥气。”
白猿抬手一指,却见冰雪之中,淌着一滩黑黢黢的事物,墨止近前一看,竟是一只早已死去的山魈,墨止曾亲眼所见山魈勇力非凡,乃是谷中极是罕有的凶兽,而眼前这只山魈虽比不得那日与宇文玦撼斗的那只硕大,但也足有一人来高,只是死去多时,靠着寒冷天气,方才不致腐烂,墨止看着这山魈死状凄厉万分,竟已被开膛破肚,五脏六腑皆被掏了个干净,根根肋骨像是兵戈一般朝天而立,看得墨止一阵反胃,险些呕吐出来,再看那山魈仍怒目开口,似是濒死之际仍愤而不休,瞳中仍翻滚灼灼杀意,看得墨止也是一阵心下犯寒。
墨止说道:“想来这便是雪狼王的手笔了。”
白猿走上近前,呜呜低吟。
墨止正待开口,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野兽低啸之声,墨止陡然惊觉,目之所及,却见一片冰雪天地之间,忽然窜出一只硕大雪狼,而这雪狼大小,比之此前所见数头,皆要更为庞大,四爪踏地,锵然有声,墨止问道:“白猿老兄,这只可是狼王?”
白猿摇了摇头,但双眼之中几乎已要喷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