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浣尘脑海中一锅浆糊,这对于自幼便是宗门天才的他而言,这番思索难清,与往日武功招法上的参悟十分不同,但武功参悟终归有个界限,可对于正魔双方所带来的思考,却如同身陷一片潮水之中,任凭海浪拍打浇灌,他手中一直持握的木杖,此刻却显得那么纤弱,而随着一层层海浪打在身上,好像整个身体都要被拍倒一样。
他思索正深,忽然一声惊叫声打破了他的沉思。
“北......北桓人来了!”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西北处扬起漫天沙尘,一支北桓骑兵从烟尘之中冲了出来,徐浣尘转头望向此刻被绑在驴车上的那个北桓佐官,那人面容上一阵得意,口中生硬地说道:“你们不放我......死定了!”
此刻妇孺老幼相携相扶,走得甚慢,而那一队骑兵,少说也有两个百人队,若放在西北多战之地,两百人的军容实是不值一提,但此刻对于行进中的夔陵村而言,却是轰天大祸,徐浣尘朝黄震亨喊道:“此地离武阳川还有多久?”
黄震亨望了望前路,神态亦极是紧张:“稍顷便至,你们二人答应了我,便要挡住北桓人。”
开什么玩笑。
徐浣尘望向那黑旋风一般的骑兵,心知莫说是只有自己与孙青岩二人在此,即便是此刻御玄宗几个长老同在,但凭着凡胎肉体,又如何与数百域外悍卒对峙?
他正思索踌躇,忽然间眼前青影闪动,孙青岩已是打马飞身而上,单骑烈马,铁菱生光,径直朝着北桓骑兵兵阵冲了过去。
魔道凶星,竟比我更是坚定。
孙青岩暴喝一声,袍袖飞展,周身青光耀目,无数只铁菱如同飞蝗般激射而出,当年魔道凶星青辰凭着摘星手的功夫天下独步,转瞬之间,可朝着战场中发射百枚铁菱,远远望去,真就如同将漫天星辰摘在手中,化作武器投掷而出,徐浣尘此前曾见过孙青岩暗器出手,当时只知他劲力若往若还,收发自如,精准之劲远胜墨止,但此刻却见他乘着一片青光策马前行,这才看出此人暗器功底,说是天下第一只怕也无人反驳。
却见铁菱漫天生寒,熠熠生辉,落雨一般打落在北桓军阵之间,北桓骑兵多年来精于骑射,此刻欲要追击夔陵村一行人,也不曾携盾,此刻只见空中星星点点,斑斑驳驳露出几许青光,北桓人何等粗犷,竟也不假思索,策马便继续前冲,忽而周身惨嚎连连,霎时间竟已有二三十人皆不知何故,翻身坠马。
两个百夫长见状只觉大惊,喝令着教前军止步,然而军势虽止,铁菱却又如何可止,耳听得身畔“嗖嗖”之声大作,竟又有十几人倒地身亡,他二人打眼望去,只见夔陵村众人已在眼前,实已如同盘中牛羊,但从行列之中冲出的那一道湛青色身影,却始终闪着铁器光辉,身边来往反复的暗器正是由那人所发,当下气怒如鼓,大声呵斥,要全军冲杀过去。
孙青岩见北桓人重整阵型,复冲而至,冷冷笑道:“域外白奴果然不惧死生,这般气节,倒也只得钦佩,可惜了,你我立场不同,否则或许相聚饮酒,还颇有话聊,今日便要你们再看看我另一手暗器功夫!”
说罢,双臂前提,五六个玄色铁胆从袍袖间扬了出去,这铁胆比之铁菱更为沉重,乃是精铁打磨,雕刻成一个个骷髅样式,北桓人本已有数骑人马冲到了近前,忽然间半空中一个个黑骷髅长着森然大口凌空打了过来,不由得各自惊呼一声,抽刀便朝着铁胆劈了去,然而刀出劈风,却见那骷髅铁胆受了外力,一长大口猛然开牙,喷出一阵阵紫色烟雾,闻之极是呛鼻,连眼睛都被呛得难以睁开。
北桓人从来信奉魂灵直说,方才见一个个骷髅飞扑过来,便只觉惊恐,还道是孙青岩召唤出了什么大漠中的枉死亡魂,此刻一见那骷髅头放出阵阵黑烟,自己口鼻皆被刺痛,更是大声惊叫妖怪,最前面的十几人纷纷勒马倒转,势头颓然而止。
孙青岩单人独骑,将一众北桓骑兵攻势牵制遏制,虽是电光火石之间,但他一身修为,已是着实可见一斑,徐浣尘远远瞧见,也不禁大声叫好,御玄宗多年来将暗器视作旁门左道,从不许门下弟子修习,可今日暗器练到极致,却也可救人性命,以一敌百,徐浣尘心中霎时间再对门规起了疑窦,叫好之后,便是疑惑。
“小师傅,自己在这里发呆,可是危险得很呐!”
徐浣尘听得耳侧一声阴柔呼唤响起,霎时间浑身一阵毛发倒竖,想也不想,回身一掌劈了去,果然见一道红色身影倒跃侧闪,竟是五行门遗少之中的汪无涯,他一脸盈盈笑意,左手一抬,徐浣尘只觉脖颈间一阵拉扯,原来竟是他那道白练已不知何时系在脖颈上,汪无涯怪叫一声:“下来!”手中猛地一提,徐浣尘身不能持,竟如同一只风筝般,被他扯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