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儿却看着那一摞账册张口结舌,浮夸地捂住胸口,向后踉跄了几步,扶着桌子站住,“娘子,不是说带我们享清闲,这又是为何?”
她这戏信手捏来,演得比金儿好多了。
尹明毓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活学活用,恩威并施道:“为主子分忧解难,是你们的责任。你们若做得好,自然也有诸多奖赏。”
随即她为了鼓励两个婢女,教人去膳房叫了一桌两人爱吃的菜,道:“晚膳我和郎君在正院用,你们不妨叫几个关系不错的婢女一起吃。”
银儿不愧是尹明毓的婢女,一桌席面,霎时便买通了她,高高兴兴地接下活儿,转身就出去邀请人。
金儿稳重些,福身道:“婢子叫红绸随侍在您身侧。”
尹明毓笑道:“知我之人,唯金儿莫属,快去快去。”
金儿忍俊不禁,转身出去就瞧见银儿也缠在红绸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极不知羞,好笑地摇摇头,跟她们说了一声,便去为尹明毓准备果脯点心。
随后这一整日,金儿和银儿噼啪打算盘算账的声音就没有度过,就连看起来跳脱的银儿,坐在那儿都带着一股子精明能干的气势。
红绸惊讶地不住侧目。
尹明毓极是淡定,咬了一口梨咽下,笑呵呵地问她会什么。
红绸长着一张娇艳欲滴的面孔,性子却实诚,在继夫人的柔声询问下一五一十地回答,毫无遗漏。
金儿边打算盘边抬头看向一无所知的红绸,送给她一个怜惜的眼神。
尹明毓察觉,轻轻瞪回去,直到金儿收回去,才继续温柔地看着红绸。
红绸教她直白火热的眼神看得,忍不住俏脸泛红,更显娇艳。
尹明毓忍不住在心里念叨谢钦“暴殄天物”,不像她,低级趣味,就喜欢美人环绕。
这般想着,尹明毓又问红绸:“青玉呢?”
红绸回答:“前院还有些事情没料理完,待交代清楚,青玉便日日待在东院伺候您。”
尹明毓又咬了一口梨,含糊地应了一声。
申初,谢钦便回到东院,尹明毓瞧见他早回来,终于确认他今日确是休沐了。
而谢钦对打算盘算账的两个婢女毫不关心,与尹明毓说了几句话便径直进入书房,直到要去正院用膳才出来等候。
尹明毓收拾妥当走出内室,“郎君,走吧。”
夫妻二人同行,一同往正院去。
踏进正院的一瞬,尹明毓就变了个模样,更加安静、沉默、不引人注意……
这是谢钦最初认识的模样,是她刻意表现出来的。
待到谢家主和谢夫人相携而来,谢家人坐在一处闲谈。
谢夫人说起过几日他们回门,礼已经备好,只是带着谢策一同回尹家,需得再做一些充足的安排。
尹明毓耐心听着,一问一答,一句多言都没有。
谢钦听着,垂眸掩住眼中神思。
席间,谢策一反常态,自己拿着勺子,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时不时看向尹明毓,生怕她抢一样,多吃了不少饭菜。
谢老夫人瞧见他这般,很是夸奖了一番。
谢家主和谢夫人亦是含笑望着孙子,话题围绕着他。
谢钦余光注意着尹明毓,她不插言,也不拘谨,但完全没有融入的打算。
膳后,两人离开正院,谢钦邀请尹明毓去园中散步,得到她的同意,便挥手让随从离远些跟着。
两人初时安静,直到曲水边,谢钦停下,尹明毓便也驻足。
他本就丰神如玉,背手站在月光下,人越发清隽,甚至有几分缥缈之感。
尹明毓欣赏地看了好几眼,拉他回人间,直白地问:“郎君可是有事?”
谢钦缓缓转回来,面向她,道:“以你的聪慧,想必已经瞧出,祖母、母亲皆非难处之人,其实大可不必那般作态,若是教长辈们发现,恐怕会以为你是无礼戏耍,心生恼怒。”
尹明毓无声地与他对视,随后轻笑。
谢钦眼中有疑问之色。
尹明毓移开视线,淡淡道:“郎君放心,我会注意分寸。”
不是坏人,不代表她们不会苛求。
大娘子的事,即便还不完全了解,却也能推测出一二。她不相信,一个过的极好,被温柔融化的女子会舍得给世间难得的郎君安排通房。
立场不同,所求不对等,本就易生矛盾。
尹明毓不想与他谈心,微一屈膝,“郎君自便,我先回东院了。”
她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谢钦目送她离开,眼中难得的不见清明,似有迷雾扰乱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