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朵汉话稍差些,听她又直白地解释了一遍,才听明白“秀色可餐”的意思,且又有妹妹在身边,便安静下来。
这事儿,死无对证,不过平静下来一想,都想到是个误会。
不过即便如此,南柯南朵姐妹,和青玉红绸二婢,也没有握手言和,气氛疏离。
尹明毓叫她们去堂屋说话,青玉换了染柳过来,堂屋里就是尹明毓坐在上首,瞧着四个各具特色的美人在眼前。
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策坐在尹明毓身边,也是瞧瞧这个瞧瞧那个。
尹明毓不在意她们之间关系如何,一会儿跟这个说说话,一会儿跟那个说说话,赏心悦目,笑容就没落下。
再晚些,金儿、银儿、青玉三人忙完,也都聚到堂屋里。
谢钦在前衙忙完,一踏进堂屋的门,便瞧见这一屋子的姑娘,不禁皱了皱眉。
众婢女连忙恭敬行礼,就连南柯和南朵也有些惧他。
尹明毓笑着招呼他:“郎君,忙完了?快来坐。”
谢钦穿过众女,走到尹明毓身边,他先前并未觉得这堂屋逼仄,今日却颇觉憋闷,坐下后扫过青玉她们,便道:“你们退下吧。”
几个婢女立时反应,躬身告退,金儿银儿离开时,善良地带走了发懵的南柯和南朵。
堂屋里一下子便安静下来,谢钦舒怀,着人准备晚膳。
尹明毓没有了那些美人看,还能看谢钦,单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他。
谢钦教她看得耳热,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一侧头看见谢策不知何时坐在榻里,也托着下巴看他,立时便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策儿,稍后用完膳,早些回你屋子睡,父亲早就让人给你收拾了屋子。”
谢策舍不得走,“想一起睡……”
谢钦毫不犹豫地拒绝:“你已启蒙,怎可缠着双亲,回去睡。”
谢策鼓起脸,不甘心,趴在尹明毓背上,撒娇道:“母亲,想一起睡……”
尹明毓眼尾微微上挑,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如丝一般,轻轻地缓慢地缠绕谢钦一瞬,便又离开,慢悠悠地说:“我可管不得,你能说通你父亲才是。”
谢策瞧了一眼父亲板得越发严肃的脸,噘噘嘴,识相地放弃。
晚膳时,一家三口围坐在一张小圆桌旁,没教婢女伺候,边吃边说话。
尹明毓想起白日那些官员的态度,便问:“他们不知道我们路上出意外吗?”
“没说过,不过许是有所猜测。”谢钦给她和谢策皆夹菜,轻声解释,“南越官场被那两族渗透,并不知这些官员是否背后藏着谁,你日后若要出门,也小心些。”
尹明毓笑得意味深长,“你放心,我定会带足人……”
谢钦现下也算了解她,一看她那笑脸,便知道她有些鬼主意,嘴角上扬,随即问:“你带那些人,可还有旁的打算?”
“既然说是带给郎君的苦力,自然由郎君安排。”但尹明毓理直气壮地强调,“他们吓到我了,得先给些教训。”
谢策道:“也吓到我了。”
如果没亲眼见到的话,谢钦就相信了。
但不管是否真的吓到,那些人做的事是事实,确实需要教训,是以谢钦便问:“你想如何教训。”
尹明毓露出个坏笑,倾身凑到谢钦耳边,讲给他听。
谢钦心神专注,然尹明毓就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耳朵极为敏感,不由他控制地泛起痒热。
“我也想听。”
谢策忽然出声,瞬间如同一盆冷水,浇在谢钦心头。
谢钦面无表情地看着谢策,问:“可吃完了?”
谢策低头看看碗里的半碗饭,摇头,“没吃完。”
谢钦催促:“食不言,专心吃。”
可是你们刚刚就在说话,还是悄悄话。
谢策不敢反驳父亲,埋头吃饭,嘴里嘟嘟囔囔道:“还是唔唔好……”
谢钦又告知尹明毓褚赫的去处,两人又交换一些其他信息,偶尔谢策会说一句童言童语,气氛颇为和谐亲密。
膳后,婢女们收走残羹冷炙,尹明毓坐在榻上喝水。
谢钦趁着这个间隙,打算去二堂做些安排,临走前见谢策还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玩儿,吩咐道:“叫童奶娘带你回去休息。”
谢策停下,待到父亲走,才小大人似的幽幽叹道:“父亲扫兴……”
尹明毓好笑,还不知道谁扫兴呢。
谢策仍旧赖着不想走,便又到尹明毓身边,趴在她腿上歪缠,可可爱爱地问:“母亲,不能一起睡吗?”
尹明毓点点他的鼻头,“母亲也不想你这小不点儿扫兴,长大的孩子得一个人睡。”
谢策小小的脸蛋上满是无奈,勉勉强强地说:“我想喝水,喝完水走。”
尹明毓便给他倒了一杯,递给他时,谢策没拿稳,不小心洒在了他衣襟上,便招呼童奶娘带谢策回去换。
童奶娘带着谢策走后,谢钦回来,尹明毓顺手便将那半杯水递给他,然后进了内室。
桌上只有这一杯水,谢钦便以为是尹明毓喝过的,带着些隐晦的暗示。
是以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杯子,缓缓转动,垂下的眸子里渐渐涌起些缠绵的意味,片刻后一饮而尽。
门口,谢策小脑袋瓜门缝伸进来,一看父亲拿了他的杯子,一急:“母亲给我倒的。”
谢钦拿杯子的手顿时一僵,“……”
谢策彻底推开门,跨过门槛进来,带着些许控诉道:“父亲,这是我的杯子。”
谢钦笑意渐渐消失,无言片刻,有些严肃道:“规矩呢?怎可不经人允许,擅自进门?”
谢策一听父亲教训,垂下了头,认错态度极好。
谢钦见他如此,便缓和下神情,又拿了一个杯子,倒给他。
谢策乖巧地双手接过来,喝完之后,又乖巧地递给父亲。
谢钦接过来,道:“喝完便回去休息。”
谢策向父亲躬身行礼,倒退到门口,脚跟碰到门槛,连忙一个转身,麻利地跨过门槛,一溜儿烟跑掉。
谢钦不禁捏了捏眉。
随后,谢钦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门边,随手插上门闩,转身走进内室。
尹明毓正背对着门在箱笼里找什么,听到身后动静,便头也不回地问:“方才是小郎君又过来了吗?”
“嗯。”谢钦轻轻应了一声,走向她。
尹明毓找到账本,拿起来,刚站直,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她下意识地搂紧谢钦的脖子,回过神来,笑道:“郎君这是做什么?怎地不雅致了?”
谢钦边抱着她走向床榻,边低头在她眼上落下一个轻吻,声音低哑道:“你且随意嘲笑我便是,我受着。”
尹明毓倒没想嘲笑他,久别重逢,若是不干柴烈火,才有些奇怪。
不过……“我还未沐浴,郎君不妨先看看这个。”
尹明毓被谢钦放到床上后,直接将账本塞到谢钦的怀中。
谢钦此时并不想看其他东西,捏着账本欺身压下,便要扔掉。
尹明毓一手握住他拿账本的手腕,一手抵住他的胸膛,止住谢钦压下来的动作,道:“郎君慢慢看,我先去沐浴。”
她说完,便从谢钦身下钻出去,打算去浴间沐浴。
谢钦攥住她的手腕,稍一实力,便将人拉回来。
尹明毓便跌坐在谢钦腿上,眉头一挑,嘴角带笑。
谢钦圈着她,翻开那册子,见是些奇奇怪怪的账目,目露疑惑。
尹明毓煞有介事道:“这是我列的账目,郎君得补给我些辛苦钱。”
“我的私章便在你手里,随意取用便是,我何曾约束过你。”谢钦说完,想到尹明毓拿到钱时欢喜的模样,还是认认真真地满足她的喜好。
账本这一页,写着【毒药一瓶,三百两】。
谢钦问:“那毒药值三百两?”
尹明毓道:“老大夫说是剧毒的蛇毒,极难得,三百两绝对童叟无欺。”
谢钦不置可否,又指着其后一条,问:“阻入口不洁,五十钱,这又是何意?”
“小郎君要孝顺你奇奇乖乖的东西,是我教婢女偷偷换了,他今日还未想起来,否则你吃是不吃?”尹明毓有理有据地说,“五十钱,只少不多。”
谢钦:“……”
他随手翻到后面,见倒数第二页,写着【人手一百四十三,二百八十六两】,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南梦族和岩族那些人。
不愧是尹明毓,有零有整。
谢钦心平气和地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记着的【衙署大门一刻钟,一百两】,沉默片刻,破无语的问:“按时间算钱?岂非巧立名目?”
尹明毓笑而不语,她如今不同以往了,出场就得按时间算钱,否则不符合她刺史夫人的身份。
谢钦放下账本,抱起她往浴室走,直接一口咬定:“八十两。”
尹明毓没想到还能这么讨价还价,“太少。”
“这是我每月的俸银。”
尹明毓搂着他的脖子,勉强答应:“也行吧。”
反正白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