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崎如此想着,与宦官一起落到地面,从大门一步步走进皇城。一路穿楼过阁后,王崎渐渐感受到明显的毓族文化氛围。
不似神州人族宫阙,这毓族皇宫却无有瑞兽装饰——毓族的天地乃是五十多万年来与异兽妖族一步步杀出来的天地,而也不似人族的神州那样目光所及之处总有龙族高高在上,所以毓族自不会祈求神兽庇佑。尽管皇城吊饰甚少,亦飞檐斗拱无勾心斗角,但凭借文道法器带来的毓族文化知识,王崎却可以看出,这皇宫,堪称是步步华章,非同小可。
而毓族的皇城正殿,却是正正一个毓文“天”的字样。而御前台阶,却堪堪藏住了一个“文”字。
那宦官引着王崎,一路进入正殿门口,然后又叫王崎在台阶下稍坐,自己步入正殿。不一会,另一个尖锐声音传出:“宣,偃人王崎觐见!”
王崎步入大殿,左手搭肩,右膝点地。按照毓族礼仪,膝盖点地是必须的,但却也不可长跪——毓族膝盖结构比人族更加脆弱,久跪乃是酷刑,更是失礼。
王崎标准一套做下来,却没有半点屈辱,而是充满一种“生物学家讨好猴子”的趣味感。他一板一眼的说道:“偃人王崎见过陛下。”
“嗯,客自远方来,跨星海,想必是辛苦至极,不必拘谨。”说话的皇帝看着王崎,目光中透着好奇。王崎分辨不出毓族的年纪,但从自己见到的那个宦官以及一路所见的其他毓族对比,这位陛下不是天生侏儒就是未成年。
哦,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了。毓族帝皇寿元悠长。但是按照他们的传统,毓族皇帝一旦满了年限就需得退位,且不得指定继承人,而要诸多皇子自己去争取。
在“礼教”影子颇为浓厚的毓族社会,这倒是为数不多的“不羁”祖制了——当然,也仅仅是在人族看来。
而就毓族自己来看,人族充满了分裂与征战的八万年历史才是古怪又可怜。
而前一代皇帝却是一个另类皇帝。他堪称明君,却真的只爱皇后一人,也不曾另外选妃,更舍不得皇后生子,也只在自己退位前十年,才不得不循着祖制诞下现在这位皇帝。
也是文道世界道德昌明,也是文帝世家宽心,十岁皇帝继位也不过五年。而这五年时间,却多是文坛名臣在忠心辅佐。
但这位毓帝,虽然名义上是赫学半圣的弟子,也尊师,也好学,单单就有一样——他太好学了,诸子百家都有涉猎,对偃人的道理尤为感兴趣。
他甚至很友好的对王崎一笑【那个表情大概是笑】,然后吩咐力士赐座。
王崎依旧很代入自己“生物学家”的身份,按照规矩行礼,然后坐下。
王崎方一坐定,毓帝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听闻客自星海彼岸来,这一路上,风景几何?朕倒想听听……”
王崎还未作答,毓帝身边的一个毓族老者就冷冷一哼:“陛下,此偃匠虽是今日才至央元,却非是从星海彼岸,而是自将神而来。将神黯淡,也是此偃匠所为。”
“哦?”毓帝看着王崎。
王崎顿时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他倒是懂得天象对封建神权的意义,故而起身抱歉:“回禀陛下,在下确实是在将神炼法。而这一路上……也无一处风光及得上央元之地。”
听到“炼法”二字,那个毓族老者眼中厌恶之情更甚,几乎不假掩饰。倒是毓帝没什么触动,只是换了个话题:“哦,朕曾听闻卿之同胞说过,卿在卿之故乡享有美名,亦是天纵奇才,一代宗师?”
“愧不敢当。”王崎点点头,没有自夸。
“卿有‘原算’的大名,以至于卿之故乡,已立誓要永世传颂卿之大名。”毓帝道:“可否与朕说说,‘原算’二字何解?卿如何原道?”
王崎点点头,然后低声叙述自己的研究——当然,也没有太说深入,不过是讲“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的故事罢了。
这个故事王崎最喜欢讲,因为他知道,坑外行人,就这个故事最好用——既没有故作高深,又将一个不言自明的问题道出了几分真理。
就连那对王崎不假辞色的毓族老者都露出几分沉思。但是,很快,这份沉思就消失了。待到王崎说完之后,他率先品评:“此道自在心中,心中也自有答案。原地打转,徒作口舌之辩尔。”
“太傅?”年幼的毓帝有些不满:“王卿是偃人,亦是客。汝如是,是否是失了礼数?失了气度?”
“偃人之道妙则妙矣,却非是经国的大道。”那个年老毓族道:“还请陛下不要玩得太久,今日尚有功课要做。”
这已经是暗示王崎快滚了。
毓帝还有些不服气:“天下的道理到了顶尖儿,本就是相通的……”
但谁知,这个时候,王崎突然站了起来,恭敬说道:“陛下,莫要如此。在下的道,确实不是经国的道理。它只是算学,也只能是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