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冯落衣不同,何外尔在万仙幻境之类并没有什么太过特殊的权限,就算引发崩溃,也不会像冯落衣刚才那样,引发波及全神州的大崩溃。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冯落衣着实是被吓怕了。
而何外尔就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了。他的全副心神已经被这篇论文吸引了过去。
轰隆隆!
一声惊雷在何外尔的意识当中炸响!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还可以这样!
何外尔并没有像众人预料的那样,道心崩溃走火入魔,而是站起来,大声喊道:“原来如此!太美妙了!”
若澈仙子一脸苍白。
冯落衣长叹:“连宗之人对这个不完备理论更容易接受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简单!如此巧妙!”何外尔已经为那篇论文所折服:“这是我最近百年以来,见识到的,最最精妙的东西了!”
波动天君有些好奇。他的根本大道还是天物流转之道,算学对他而言是只是工具,是“用”,倒是不惧数学观念的刷新。他也向冯落衣讨要了王崎的论文。看完之后,他亦是惊为天人:“哦!妙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也算是数学史上最最常见的问题之一了。有的时候,一个定理、一个巧妙的解法对于某些算家来说,几乎就只有一层窗户纸。可是碍于观念,或许有些人一辈子也不回去捅破,甚至会主动将窗户纸糊上。
就以地球的数学家为例。实际上,十九世纪上半页,就有不止一位数学家分别独立的做出了“建立平行条件不成立的情况下也有效的几何学”的题目,也就是非欧几何。数学王子高斯同样明确提出过这种想法。但是,终其一生,他都没有付诸实践的想法,不仅如此,他还劝阻其他年轻有为的数学家向着这一领域进发。
还有一个类似的例子,就是群论。如果要描绘“对称”这一古老的概念,“群”应该是一个极好的工具,甚至有不少数学家认为,群的发明实在是太晚了。它本应是数学当中最基本的概念——要知道,人类认识对称,甚至有可能是在学会数数之前。但也许正是因为这种认识太过直观,不言自明,所以群论并没有像几何、代数那样古老。
有时候,有些事情,明明只需要捅破一层窗户纸,可就是没有愿意去捅。这种情况,也是广泛存在的。
算主不会往“不完备”这个方向思考,算君则是根本不屑于思考这个领域。若是没有王崎,或许神州的算学,还将会在迷宫里再徘徊很久。
而这一篇论文,无疑是扫清乌云的一道阳光!
若澈仙子面如死灰。
“何道友,我且问你,你现在能够联系上算君吗?”
何外尔尤为为难,叹息道:“算君那人,说得好听一点,就是我行我素,完全不听人说话啊。这个问题,你问我或者问其他连宗弟子,区别不大。”
“我们现在需要那个家伙回来一趟。”冯落衣叹道:“至少……也能让希门主警惕起来。”
“警惕起来……”若澈仙子沉默片刻:“冯先生,您的意思是……”
“歌庭输了,离宗输了。”
“绝对不行。”若澈仙子道:“我没法接受……我们不能算君那种混蛋低头!”
算君曾导致歌庭派领袖走火入魔,让这一学派在百年之中一蹶不振。算君和歌庭派之间的个人恩怨,甚至还要大于离宗和连宗的分歧。而且算君生性孤僻而狂妄,同辈之中都鲜有人能够与他正常的交谈。
“我同你一样,一点也不喜欢那个疯子。”冯落衣看着若澈:“但是现在,希门主的命,比歌庭派的声誉价值更高。如果算君突然出现并且宣称希门主的理论出现了致命性的错误,那么我们兴许还能硬逼他去思考……另外这些日子我还要渐渐转变歌庭派的风气,至少的选出几个和离宗、连宗分歧上研究不深的的人,慢慢改变歌庭的立场。”
波动天君很奇怪:“你这么干没问题吧?应该咨询一下阳神阁吧?”
“我一百年前就预备好了如何让希门主平和扭转立场、避免道心损毁的方案。”冯落衣平静的说道:“不只是希门主,算君。太一天尊,你,还有缥缈宫的诸多道友,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在出现最终的结果之前,任何一边都有可能是错误的。既然我们绝对不会因此而停下脚步,那么,只能预先备好最坏的打算。”
无论是吴外尔,还是薛定恶,都沉默不语。
冯落衣说出自己早就根据每个人,准备好了应急的方案之后,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含义。谁也不能肯定,今日算主遇到的危局,他日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正如冯落衣所说,他们不可以因为这个就停下脚步。
“与太一天尊一起,和缥缈宫斗了百十年,倒是忘了需得时时自省的道理。”波动天君站了起来,到:“和算君联络,需得经过仙路,很难瞒过艾道友。艾道友又与希道友交好,需得小心。我也来帮忙好了。”
“多谢。”冯落衣一礼,然后又看向若澈仙子:“道友,等会你留下来,我来指点你,重新构建观念。”